感動地看著木映藍完成了成人的加冠儀式,凰榆穿著一身素黑官服站在朝堂遠遠的位置,看著前面高台上那個遲了三年才行成人加冠禮的木映藍。這一天他可是等很久了,要不是木映藍十五歲那幾年身體仍是不好,間中就會臥床,要不他也不用再多等三年。
凰榆笑容滿面的聽著朝堂裡百官祝賀的說話,即使進入了宴席了他仍是笑得眉開眼笑的,但是旁人一句無心的話卻把他的笑容打得粉碎。
那一句『誰會是最有機會的太子妃?』直直的刺到凰榆的心中。
凰榆完全忘了這個問題,年已二十的他不要說是娶妻了,連艷聞也一直欠奉,被他趕跑的千金小姐倒是可以由舜明最長的街頭數到街尾去,現在竟然跟他說木映藍要成親!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為什麼之前都沒聽說過的?
「木大人一定知道內定人選吧?」一聽就知道是打算想討好他的聲音在凰榆身邊響起,這人現在都算是找死的了,在凰榆正鬱悶著的時候提起太子妃的事。
凰榆笑著和那個人打了個招呼,本想打一場官腔後甩掉這個麻煩的,可是聚在他身邊打算接收最新消息的人卻越來越多,每一個都是在追問他最有機會的太子妃是誰?
連他也不知道好不好!根本沒決定……想到這裡,凰榆心裡的信心卻一下子少了大半,木映藍身為太子沒可能不娶妻,該不會皇上早就已經安排好了,只是沒告訴他們?
凰榆把視線飄往上座,看到木世麒像是看好戲似的看著自己,他心中不由得覺得有點生氣。坐在首座旁邊的木映藍看了看木世麒又看了看凰榆,他知道爺爺是在笑什麼了。
「皇爺爺。你不是真的已經內定了人選吧?」
「怎麼會。不急。」
「可是凰榆似乎在瞪你呢!皇爺爺。」木世麒說一就一,他說沒內定要他娶的人選就是沒有定,不過同時他也只是說不急,等到有待字閨中女兒的高官開口問他的婚事時,木世麒也不可能一直拖下去,他早晚得娶。
「乖孫子一定是看錯了,凰榆是沒可能瞪我的。看,他的眼神多親切!」木世麒每次看到這半個子孫在官場上被百官圍堵的情況就覺得很有趣,他就是想看他會怎樣脫身。
「皇爺爺,我覺得那不是親切……」木映藍輕嘆了口氣。無論怎樣看也好,凰榆臉上現在的表情都只能說一個假字,笑得假呀!
「我還不想娶呀!」木映藍輕輕的說了句,可是偏偏聲音卻足以在一半的朝堂中響起,這還真該怪責一下建這朝堂的祖先,回音效果怎麼這麼好呀!他這一句在百官之中就如同炸彈一樣,看到自己的官員們大部份都一副呆臉,木世麒先是失笑了一下,然後像是打圓場似的。
「不急。」他還是只說了兩個字,官員們又各自呼了口氣,氣氛又回歸熱鬧。
一句我還不想娶讓凰榆心情大好,而聽到木世麒的話,原本圍在他身邊打算討消息的人也各自散開去別處聊天打關係了。
凰榆悄悄地退了開去來到這大殿外的長廊上深呼吸了幾口氣,裡面的酒宴雅樂他的興趣不大,而且拘束不自在。
「呀!風望!」凰榆眼尖的看到剛剛走出來的風望。
「凰榆大人。」風望停下了腳步,朝凰榆點了點頭。
「這裡又沒有別的人,不用大人的叫吧!」凰榆打趣的說,其實風望不是叫他木大人已經很好了。越長越大的風望每長一歲話好像會反向跟著變少,好像除了必須開口的句子外都不願說話似的,不過他卻是個最好的聆聽者。
「靠牆有耳。」風望果然非常謹慎。
「你還真小心呀。」
「凰榆大人不待在宴席中好嗎?」
「我要透透氣。他們老是走來問我映藍要娶誰問我得心也煩了。風望是要到哪裡去?」凰榆倚在白玉雕成的欄上,看著同著穿起武官官服的風望,兩個人同時穿官服走在一起好像沒多少次呢!
「沒有特別要去的地方,只是少主說要我下去休息一下。」
「站了一天了吧?正好,陪我走走好嗎?」凰榆喜出望外的笑著,難得風望會有空呀!
風望點點頭,然後兩人就繞到大殿的後方順著通道逛到別的殿閣去了。
「風望,你有想過成家立室嗎?」凰榆心想,風望比自己年長三歲,別人家的少爺恐怕早已帶著兩三個孩子了。
「沒有。為什麼這樣問?」提到這個連他師傅都問過他的這個話題,風望仍是那個答案,他沒有動過心的姑娘,沒有辦法只為了成家立室就去娶個不認識的女子回家。
「我到今天才意識到映藍也是會成親生子,會有自己的家呢!感覺有點寂寞呀!」凰榆看著朱紅殿閣間的藍天,現在大殿有慶典,人都聚集到那邊去了,其他殿閣變得很冷清,讓他寂寞的感覺更加重了。
「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階段。」
「但我想像不到那個階段的自己。」凰榆正了正臉色說,姑娘不是沒有人介紹給他,可是他連半個也沒看上,和她們的相處公式化得可憐。
美其名是教養,但凰榆卻覺得她們都是在造作,她們和她們的父親要的只是凰榆的身份,而不是他個人,所以他沒辦法寬下心和他們交往。這樣的他有可能成親嗎?
「只是還沒到時候……」風望打算安慰一下凰榆,可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凰榆已經急不及待地替自己下結論了。
「不是……比起不知名的妻子,我不想離開映藍的身邊呀!」凰榆有點焦急的說。
「凰榆。」風望沉聲叫了他的名字,聽到他這麼認真的聲音,凰榆也愕然的呆住了。
「就算將來大家都成家立室了,都不會變的。」風望這樣說,可是這句話沒能嵌進凰榆心裡。
會變的。
凰榆一直都這樣認定,他害怕越長,大家離自己的距離會越來越遠。他不想這樣的事發生呀!
所以當木映藍再次被那些纏人的大臣追問婚事時,凰榆竟然在一天退朝後來到木映藍正見習的御書房,同在御書房中的木世麒有點出奇的看了看凰榆,剛好現在沒有其他大臣在,所以他也不太介意凰榆是來找木映藍閒聊的。
但是事情卻超出木世麒的想像,凰榆向他們拜見過後竟然說他喜歡木映藍。這個告白把木世麒和木映藍嚇呆了,而在一旁隨侍的風望同樣做不出任何反應,在一邊搧風磨墨的近侍們更是嚇得把手上的東西都掉到地上。
「凰榆。別胡鬧。」木世麒的臉色不知道是怪異還是難看,凰榆這真情告白可是萬萬不能成真的。
「皇上,凰榆沒胡鬧。」
「風望,替我把凰榆送回凌芳殿去冷靜一下。」木世麒沈聲命令,隨即風望有點為難似的看了看木映藍和木世麒。
「風望!」木世麒不滿的再叫了一次,這次風望就算有任何顧慮也不得不先照著命令去做。而凰榆也十分合作的隨著風望離去,但他扔下的炸彈威力也足以令其他人需要好一些時間消化。
「給我換杯茶。」木世麒揉了揉眉心,順道吩咐一旁呆掉了的近侍換茶。待換過熱茶後,木世麒遺退了在場的所以侍從到門外,喝了口茶順順氣。
「映藍乖孫子,你看爺爺是不是應該叫御醫去看一下凰榆?」
「皇爺爺,雖然不知道凰榆為什麼突然這樣說,可是他看我的目光還是和小時候那個哥哥一樣的凰榆一樣呀!不用擔心。」
「我不是擔心你呀!我是擔心他呀!公事上雖然不會這樣,但一牽扯到你身上,他認定了什麼就不會變的了。他都已經廿一歲了呀!」木世麒沒好氣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孫子,誰擔心他被凰榆喜歡了!
「我會好好和凰榆說的。像皇爺爺說的一樣,凰榆認定了不會變,現在擔心也沒有用呀!只能等時間過去了。」木映藍苦笑了一下,身為當事人的他可真是嚇了一大跳的,雖然催婚的上奏很煩人,幸好目前為止那些想嫁他的小姐們還沒能突破宮牆跑到皇宮,誰知竟然是凰榆先向他告白了。而且還是在木世麒的面前。
「你到底在想什麼?」風望忍不了先回到凌芳殿裡,他在一條沒人的走道上停下了腳步,像是生氣似的迫問著凰榆剛才在木世麒和木映藍面前說的話。
「沒想什麼,只是把想說出來的都說了而已。」凰榆撇開了臉,不想多作解釋。
「想說的說了而已?這樣就在皇上和少主面前說那番話嗎?」風望感到莫明的生氣,他一直都不認為凰榆對木映藍的感覺是愛情,那最多是過份溺愛的親情,凰榆怎麼會連這種事都不會分,說出那種話把自己迫去絕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凰榆惱羞成怒似的擱下這兩句,然後頭也不回的自行跑回凌芳殿去。風望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心裡覺得有點複雜。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令凰榆這樣了?
風望決定去打聽一下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再次回到御書房,木世麒和木映藍早已經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之上。
而一路上風望留意到凰榆大膽的告白已經在朝臣間引起非常大的迴響。前殿的﹑御書房外候傳的都在交頭接耳,說的都不是朝議大事。風望不由得皺了皺眉,事情發展成這樣凰榆還可以若無其事的上朝嗎?
結束在外朝的工作後隨木映藍回到他的宮殿,主子才剛回房去休息讓他在門外看著,不到半刻,這宮殿的筆頭女官昕竹就以雷霆萬鈞之勢向他走去。要不是她仍十分有儀態的踩著蓮步,否則風望還真的擔心一臉怒火的她會把地板踩出洞來。
「風望大人!」
「是的。」對昕竹這位年長女官,風望一向非常客氣,她可是自小照顧木映藍長大的人,風望也認識她很多年了。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別暪我說不清楚不知道!那時你可是在御書房的!」昕竹壓著聲線以免吵著門後的主子,不過即使聲音壓得多低也掩蓋不了昕竹興師問罪的氣勢。
「我真的不太清楚。」風望沒說謊,他的確還沒弄清楚現狀,而凰榆似乎也不會冷靜的跟他說。
「怎麼會哥哥說喜歡弟弟的…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天呀!你知不知道這流言已經傳遍宮中!我聽到時真的差點昏過去。」昕竹扶著頭這樣說,其實她現在也隨時可以昏過去的。
「昕竹大人,請問最近有關少主的婚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狀況發生了?」直覺朝政的事不可能讓凰榆煩惱,有的也只會是木映藍身邊的事,要打聽就得由這方面開始。
「這倒沒有…要說的話,主上曾打趣的問過少主要不要娶鳳霜…不過少主拒絕了,鳳霜知道主上問過這事也嚴正的向少主說明自己的立場,其他也沒什麼特別了。這事大家都只是一笑置之……風望大人?」昕竹說完看到風望怪異的臉色有點擔心的湊上前。
「風望大人是太累了嗎?」
「不……」風望笑了笑,他想他大概知道凰榆是受了什麼刺激了。
「風望大人可要替我看好少主,不要讓他被凰榆被輕薄去了。」昕竹一臉認真的說,認真得會令人誤會凰榆事實上是個登徒子採花賊。
「保護少主是風望的職責。」
「盡責之餘也幫我看好他們兩個吧!真是令人擔心呀!」昕竹搖了搖頭就離去了。她雖然心偏向木映藍多一點,但凰榆也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呀!怎會不擔心呢!
每個人都在擔心,可是凰榆在凌芳殿,連鳳霜都不見,而木映藍直到晚膳時間也沒就這件事說過一句話。他到底打算怎樣處這件事?
木映藍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經十七歲,加了冠是個成年人,凰榆的告白背後的含意他不可能不明白,只是他是怎樣想的?接受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他會不會因此疏遠了凰榆?那……凰榆受得了嗎?
「風望在想什麼?」用過餐正在偏廳喝著茶的木映藍笑著問,他發現整晚風望也在心不在焉。看來,受凰榆對他的大膽告白影響的不是兩個當事人,而是周邊的人呢!
「屬下失禮了。」
「也不是。我只是好奇。那麼風望要和我一起過去嗎?」
「這個時間少主想到哪裡?」已經差不多是就寢時間,木映藍還來去哪?
「凌芳殿。走吧!」放下茶杯,木映藍習慣性的等著風望把披風拿過來,可是卻發現風望什麼動作也沒有,而且首次瞪大了眼看著他。
他一定很想問自己現在去凌芳殿是不是去找凰榆?還有就是,他到底打算跟凰榆說什麼?木映藍笑了笑,孩子氣的拍了拍風望的肩頭。
「走了。再晚點凰榆就睡的了。要把他挖起來未免太慘了。」木映藍率先出屋外,風望立即追上去替他披上披風,陪他一起走到凌芳殿。
事前沒有通知,當木映藍和風望出現在凌芳殿的宮門前時令待在凌芳殿工作的宮女們大吃一驚,看到木映藍是不稀奇,只是奇在出了斷袖流言的這個晚上木映藍在這個時間過來做什麼?
「映藍?」早已梳洗過披著一頭沒有挽起的黑色長髮的鳳霜怱怱忙忙的走了出來。
「打擾了,鳳霜。凰榆在他自己房裡嗎?」
「是的。你打算去找他?」
「嗯。你們都不要跟來。」木映藍說的『你們』似乎不包括風望,但是風望跟到接近凰榆所住的屋子前他就停了下來,好讓木映藍一個人和凰榆好好談一談。
木映藍敲了敲凰榆的房門,裡面沒有回應。他推了推發現門就裡面鎖起來了。再拍了拍門,裡面終於傳出了人聲說他什麼人也不見,飯也不吃了。
「連我也不見嗎?」
凰榆聽到木映藍的聲音立即把門打開,木映藍沒走進去,凰榆也只是站在門邊,兩人氣氛好像有點尷尬似的站著。凰榆不好意思的撇開臉,可是下一刻木映藍卻把他抱個滿懷。他比凰榆矮上一點,剛好他的額頭可以擱到凰榆的肩上。凰榆動也不敢動,連回抱也不敢,他心裡根本沒有回抱的意思,他只是像以前一樣拍拍他的頭哄他。
「凰榆永遠是我哥哥。不可替代的哥哥。」
「嗯。我知道。」是呀!他一早就知道,他們永遠都是兄弟呀!雖沒血緣但是卻比真的有血緣的兄弟有著更深的感情。「不過我也是喜歡映藍呀!」凰榆笑著說,嚇得木映藍抱著他的手震了震。
「咦!」
「喜歡就是喜歡。我才不會向外邊的人解釋我有多喜歡映藍。」凰榆故意執起木映藍一邊垂下來的長髮,害得木映藍打了個顫。然後他笑了,笑得開懷。放開他的頭髮轉而搓了搓木映藍的頭頂,他還是當一個很喜歡很喜歡這個會是主子的弟弟的哥哥吧!這樣也好。
「不行呀!這樣凰榆會被人誤會,沒姑娘家嫁你的了。」木映藍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被凰榆捉弄了。
「那不打緊,本就沒有那個打算。那種事將來再說吧!現在我可是『愛上』了少主的。正好光明正大的把對你虎視眈眈的『情敵』解決掉。」話說得很輕鬆,不過木映藍知道凰榆是認真的要對付纏著他要娶的人。也罷,凰榆會知道分寸的。
「看你手都涼了,到鳳霜那邊喝杯熱茶再回去。回去就要睡了。時候已經不早了。」
「嗯。」
看著木映藍十分高興似的離去,凰榆不禁苦笑了一下,笑他自己。他之所以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房裡,是因為他突然後悔了,他因為自己的不安跑去說了那樣的話,他靜下心來後開始擔心,如果木映藍被他嚇到了,那就是他自己一手做成沒能挽回的結果。
幸好。
「抱歉,要你擔心了。」凰榆看向由院落那邊暗處出來的風望。
「不澄清?」
「看來沒有必要,讓其他人繼續誤會下去也好呀!」
「主上那邊呢?」
「主上只會覺得我把映藍這弟弟看得太重要,不會對我怎樣的。」他還覺得木世麒不會擔心他,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不會傷害木映藍嘛!
「你是覺得很好玩?」風望這次真的是沒好氣的說,早知道他就不擔心他了。
「蠻好玩的。我已經有點期待明天上朝了!」凰榆笑得燦爛,讓風望立即有頭痛的感覺。一個男人竟然會對被人傳成斷袖會表現得這麼高興,果然還不是可以放心的時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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