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某人の簡易竹棚

墨翠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困擾過。由天地初開到現在漫長的人生經驗細數下來他好像真的沒有煩惱過類似的問題。

眼前這個一身惡意又完全不會領情兩個字怎樣寫的女人他到底該拿她怎辦才好？

水蝶的問題已經不是收不收留的問題，但殺人墨翠又下不了手，放她自由嗎？以水蝶現在的傷勢也不可能走得了，再說放走了他也會擔心她接下來跑出去生事。

要免為其難收留她照顧她嗎？那更加沒有可能，墨翠可沒有膽子拍心口保證錦泉什麼時候會接收這個凡人的身體，萬一發展到那個地步，以他現在只能依附在動物身上的狀態要對付得到行動自由的錦泉太過困難。

「所以？你還是把她留下來了嗎？」

『我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墨翠小聲的說，他現在真的覺得很沒面子，幸好自己這位兄長還有人性，要教訓他也記得關上門，沒讓他在自己的族人前扔臉。

紅烈沒好氣的看著在桌子上打算找個洞躲起來的松鼠，他們一行人天一亮就用最快的速度趕來浮橋，但他並不是想聽這樣的消息而趕路的。

他只是想早日把青凛的巫女帶上然後早早再到達蒼嵐巫子的所在地切風峽，當中並沒有打算要把一個肯定是敵人的女人也帶上的呀！

無奈的看了看在小屋外開始探頭探腦的人，又看了看佔了這個小屋一半空間的臨時牢房，牢門的旁邊放了水和食物，但一看就知道困在裡面的人沒有什麼吃喝的打算。

『我已經困住她的了。』

「就不知道能困多久。」

『如果把她帶到蒼嵐的神居，我有辦法讓錦泉沒辦法再利用她的身體走出來。』

「就是說始終要把她帶在身邊一陣子呀……」紅烈撇了撇嘴，墨翠話中所指的方法其實紅烈也想到，但是無奈的他沒辦法花時間和這個水蝶一同呆在一個地方，就算關起了這個水蝶，也不等於封鎖了錦泉的行動，有一個水蝶自然也可以有第二個，他必須在約定之日前趕到北方。

『總比放在外面要好。』墨翠同樣轉頭去看了看沒什麼精神但仍惡狠狠看著他們兩人的水蝶。

她身上的傷已經在她極力掙扎下由沐姬簡單的處理過了，不過水蝶絕對不會領這個人情，她沒忘記自己巴不得沐姬死快一點，就算不死也不應該過得比她現在好。

看她現在弄成什麼樣子了，真的人不人，鬼不鬼似的，就算醒著身體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還淪落到被她想害的人救！

「妳為什麼會和水凌之天搭上線的？」

眼前的人是什麼身份水蝶很清楚，但是她還是一點聲音也不肯哼一下，就算紅羅一族的祭神下令要手下的人立即把她殺了她也不會哼一聲，說不定她心底還會在臨死前多謝他。

她後悔了，之前因為妒忌﹑野心向上爬的心思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和親身感受到事情的失控中消息得無影無蹤了。

她想求救，但同時又知道自己做的罪孽沒有人救得了她，明知道要死了，她沒辦法開口去求這種沒可以實現的事。

「真不知道錦泉是怎樣把妳騙來幫她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水蝶的氣色紅烈就覺得頭痛了，就算是對敵的人，現在外面企圖偷窺的巫女大概都會生出一點惻隱之心吧？

別說那些女人家，就算是他和墨翠也覺得就算水蝶想藉錦泉的力量得到好處，但弄至現在的情況也太可悲了。連一丁點想得到的東西都沒有到手，只能這樣等待自己靈魂的消逝，看著身體一天一天漸漸不屬於自己。

『兄長大人…現在說這些……』墨翠正想說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遲。

「算了，墨翠你負責把她弄去切風峽關起來吧。」

『嗯。』

兩個祭神同時嘆了口氣才走出小屋，在門邊果然趴了幾個八卦的人，而松若正好也是其中之一，千翔正她靠在她身邊。

紅烈一出來就展開一個燦爛得令人瞎眼的笑容直直的朝千翔那邊走過去，就算千翔已經變了臉色拔腿逃走，但紅烈仍能保持著這樣的笑容和飛快的步速追了上去。

「等等！我什麼都沒有碰到！我連衣角都沒有碰……嗚呀！」

「我親眼看到了！剛剛你總共失平衡要松若扶了你兩次，這樣也算連衣角都沒碰到嗎？」

「嗚呀────」

看著小屋不遠處單方面的消遣，松若只可無奈看著，她知道替千翔說好話或是解釋絕對幫不了他，只會讓紅烈多了欺負千翔的藉口。

「這也不是壞事，千翔有說過被紅烈大人多追打幾次練得身手都敏捷了不少。」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天火一本正經的說了這番話後發現所有人都狐疑的看著他，包括剛剛才認識的沐姬。

「真是丟臉。」目前成為了紅烈新奴隸的十凰覺得萬分丟臉的別開了頭，就算他現在也是落得被使喚的狀況，但倒沒有覺得被使喚得很爽很高興呀！

『我選了個有…癖好的使者嗎……』

松若笑了幾聲，正好那邊千翔被紅烈拌倒在地上了。「紅烈！不要玩了！」她一呼叫完，又是一陣陣嘆氣聲。

『我有點明白…為什麼兄長大人會中意這位巫女了……』就是這種連祭神都有膽子指著命令的個性打動到紅烈吧？他就愛這種性子？

「祭神大人，我很慶幸我們一族和紅羅一族沒什麼仇怨。」十凰巴不得找個地洞住了，他有帶著不少隨從的呀！看他們現在都看得目瞪口呆了，堂堂巫子家族的一員平時不正經都算了，被人打成這樣真的太扔人了！

『這倒是……』

「那我們一族就慘了。」站在一旁的沐姬苦笑了一下，荒炎之天救了自己，但是不知道自己祭神所作所為的青凛族人會不會和紅羅一族對著幹？

她曾經侍奉的祭神可以捨棄她這個巫女自然可以再選一個，到時候祭神只要下達神意就可以輕易令兩大族打起來了。

她覺得必要時水凌之天絕對做得出來開戰這種事的。

由浮橋再往西北走很快就會到達蒼嵐一族的重地切風峽，所有人會合之後沒有像之前一樣急著要趕路。

要進入切風峽不像進其他城一樣輕鬆簡單，進城的時候一定要交出各人的身份證明，來自紅羅一族的三人就連紅烈和松若都有族長赤勺的親證，千翔和十凰自然更是沒有問題，憑他們兩個人的身份說一聲也不要檢查什麼就可以進去了。

但是沐姬就不行了。不說她的身份十分感敏，總不可能大聲嚷著說她就是青凛一族中最寶貝藏在山中神居中的巫女，更加不可能向普通守城的人說她被自己的祭神迫害這種事吧！

「各位是有正事趕路的話請不必顧慮我，在危急時承蒙相救已是大恩，實在不能再因為我擔擱各位的行程。」

沒有人在沐姬面前提過這件事，但沐姬她卻不是不會察言觀色的人，從小到大被人奉承到大，對方求她是為了整族人還是個別家族之類的她很早就已經學會去觀察，照顧自己的侍女大都在想什麼，有沒有在心裡抱怨她都常常猜中。

在不見天日的神居中她有太多的時間了，而且除了看看水鏡，間中和透過水鏡認識的百風聊一聊之外，她就只有觀察身邊人來打發時間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有想過有沒有辦法看出別人的弱點，最好是地位高一點的，可以幫忙說些好話讓她多點機會離開神居到外面。

不過還沒有什麼成就她已經不必再困在那裡了，連帶巫女的重任都已經不在她身上了。

惹怒過祭神的人不必妄想可以重得昔日的地位和神力。不過沐姬沒有覺得可惜，雖然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也十分明白一直都是別人照顧養活自己，現在要自食其力一定不是易事，但換來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和重回到藍天白雲之下，沐姬覺得自己總有辦法把一樣樣事情克服的。

最重要的是，到了切風峽，她所認識的百風不可能會把她扔在外面，但把她接進去收留她的話，萬一青凛一族各百風興師問罪就演變成最糟糕的情況了。

她能夠想像一直受到水凌之天加護的青凛族人一旦知道他們的巫女去了蒼嵐一族而且更加丟失神力的話會有什麼激烈反應。

原本擠到一邊壓著聲音討論著各種安排的男人們不約而同的轉過頭看著沐姬，一時之間他們也不知道接什麼話上去好。進城的事的確是有點麻煩，因為除了沐姬之外還有一個水蝶在，但是他們是絕不可能就這樣把沐姬扔下。

千翔和十凰知道絕對不可以把沐姬帶到這裡之後又放手不管，正式渠道又好非正式的小道消息都好，憑百風和沐姬的交情他們一旦有膽子扔下沐姬，他們的好親友，一族的巫子個性再隨和和溫和都會替他們準備一個多災多難的下場。

「怎麼可以，就算現在已經離開了青凛的領地，但是巫女也很清楚水凌之天的能耐，放妳一個人是絕對不可能的。」在千翔的手肘在十凰的腰側撞了幾下等同重擊的的提示之後，十凰忍著痛開口。

「收留我對蒼嵐一族沒有好處。」

「現在談好不好處什麼的都沒意思的啦！妳就安下心跟著大伙吧！」在沐姬旁邊沒有加入討論各種安排的閒散祭神懶洋洋的開了口，早上和千翔鬧了一場之後在行程中都沒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了，而且他本來可以纏的巫女有了同性同伴之後很自然的冷落了他。

到了現在難得在旅店安頓下來，紅烈的無聊指數也累積到一個甚高水平了。

『對，而且水凌之天一早就知道妳是兄長大人出手救的，人現在就在這裡，青凛一族人不出手麻煩一樣會來的。』和沐姬相處了好一陣子的墨翠也幫忙勸說。

「但是……」

「沒有但是。祭神說的話敢不聽？」見松若也想開口的樣子，紅烈心裡有點不爽的把她拉回自己身邊，他實在不太喜歡其他太佔松若注意力的東西出現。

就算同是女人都好，分薄了他獨佔巫女的時間的他都容不下。某程度紅烈是個很小氣的神。

「紅烈！別用這種命令式的方法！」被拉過去半摟著的松若抗議了。

「但大家都不能否認這是一個最快又最有效的方法吧！」聳了聳了把下巴支在松若肩上，他肯定沒有人有膽子反駁他的話，有時候用自己的權勢威嚇一下凡人是祭神喜歡的小手段之一。

紅烈既然已經做到這一步，沐姬也不能再說什麼來推托，只好打算在見到百風之後再直接勸那位友人好了。

輕輕嘆了口氣，沐姬有點格格不入的坐在一群不算陌生又不算熟的人當中，感覺還是有點像在神居生活的時候一樣，只不過現在身邊的人不會只對她低下頭用最嚴謹的敬語說話，這種大家都是平等的感覺很不錯，但同時她又覺得自己是個異類，她找不到可以加入的話題。

松若的加入雖然讓她多了一個談話的對象，但她們兩個雖然都是巫女，但很明顯她們兩個的個性十分不同，這樣想沐姬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但沐姬蠻喜歡聽松若和她說話，她喜歡她完全不像一個巫女，也好奇她和荒炎之天的關係。

那不是祭神和巫女的正常關係吧？

一整天看著他們兩個的互動，間中荒炎之天投向她那帶有抱怨的眼神，一開始她不明白這些眼神的含意，但如果一整天下來到現在看著祭神無時無刻都想抓巫女到身邊也不明白的話她也太過笨了。

服侍了水凌之天這麼久，和冽嵐的祭神也同行了一小段時間，沐姬很清楚一個祭神是絕不可能和一個凡人這麼親密的相處，或許荒炎之天是特別的，但再特別她也不覺得一個祭神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的巫女。

那種專注在一個人身上，放任對方又想對方注意自己，有點寵溺又有點霸道的眼神。不應該是一個神對凡人的態度……

沐姬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荒炎之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她大致已經清楚了，但知道背後的一切再看著紅烈和松若現在的互動，作為外人的她不禁會擔心事情發展下去會不會變成再一次的慘劇。

「沐姬在想什麼？」她發呆的時間長了一點，松若乘機擺脫紅烈一會湊到沐姬的身邊去。

「沒什麼，或許是有點累。」她心裡在想的事情不好說出口。「紅烈大人剛剛送給妳的嗎？」剛好松若頸上多掛了一個簡單的墜子，正好用來轉移話題。

「嗯。紅烈把水龍收進去了。簡直就像寵物小精靈(口袋妖怪)的精靈球一樣……」

「精靈球？」沐姬好奇的問，這也是她喜歡和松若說話的原因，對話之中不時就會聽到有趣從未聽過的字眼。

「呀…是我家鄉的一個故事中的怪東西。」

看著兩個女生又找到話題得聊很痛快，之後還相約洗澡後再回房間繼續聊，紅烈又開始悶悶不樂了。

『兄長大人中的毒越來越深了……』

「閉嘴。什麼毒不毒的。」

『感情不像毒藥嗎？越中越深……』墨翠邊說邊悄悄移動，他知道下一秒紅烈的手就會掃過來的了。

「你說的不錯呀！時間越長越深再這樣下去我不可能再說得出那句話了。」

那晚她說……

「唔…紅烈如果拿到鏡子了會讓我回去嗎？」

「不想。」

「不想我回去？」

「當然了。說不定我會偷偷把鏡子先敲個稀巴爛。」

「如果我想回去呢？」

「妳想回去嗎？」

「不知道。」

「那妳還有時間想。」

「我想回去的話你會放我嗎？」

「等妳真的想清楚決定一定要回去再說，我不回答這假設得這麼差的問題。」

真的可以等她自己來決定嗎？到了那個時候他會不會已經變得不想放手，就算她想回去他也會千方百計的阻止？

他變得沒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