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纖細的身影立於滿是霧氣的山林之間,削得短薄的頭髮沾著水氣,在視野不好的山路中她就這樣站在一旁動也不動,利用霧和樹影把自己的身影遮蔽著,冷眼看著在霧氣中緩緩移動的隊伍。

行人和載著重物的馬車濺起了地上水窪,看到那被濺起的水花隱藏起身影的人笑了,笑得很美但很殘忍。

「為了我,你們的血給我流吧!」嘴中吐出了讓人心寒的話語,在佈滿霧氣的山路中突然多出了幾個可疑的身影,他們無聲無息的出現,當車隊發現自己的路被人擋著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什麼人了?這附近之前沒聽說過會有收過路費的………」遊走各族做買賣的商人難掩心裡的疑惑看著那幾個看不清的身影。他們跑路的見過不少收路費還是攔路截劫的山賊,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在這一帶遇過這種事。

在蒼嵐一族的管轄範圍內治安一向都很好,從來沒聽說過有強盜或是攔路的不法之徒,因為蒼嵐一族對於這種罪行的刑罰很重,重得不會有人傻得去以身試法為了過路人一些過路錢賠上一條臂膀或是性命。

對方為什麼會以身犯險這個問題商隊一行人已經沒有辦法再去求證了,和突然趨近的人影一同映入他們眼中的還有一閃而逝的銀光,當他們意識到對方是索命而不是求財時想逃命時已經太遲了。

在男人們的慘叫下血灑滿了一地,馬匹也在嘶鳴中倒下,十幾二十人的商旅不到片刻只剩下一具具已無生氣的屍體。

在樹影下看著這一幕的人笑得更深了,下手殺人的人影獨獨留下了一名身受重傷的中年人,像是要讓他看清楚是誰行兇的一樣留在了原地好一陣子才離開。

和出現的時候一樣,人影離開的時候也是無聲無息。

樹林四周只剩下沾染血腥味的薄霧和女人的輕笑聲。

 

車廂的空間變小了。松若和紅烈兩個同樣窩在車廂之中,但是腳的伸展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舒適,千翔也沒有辦法時不時擠進來搭訕。

「為什麼我們的行李越來越多的?我們是出來郊遊的嗎?」松若真在不明白他們四個出門只不過一個星期左右,目的地明明是去北方的約定之地,在那之前要先往蒼嵐一族打個招呼,但是不論目的地是哪個地方,都不應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暴增這麼多的行李吧?

「這個就不用太在意了。又不是什麼花大錢的東西。而且有一半以上是都是千翔那只害虫買的不是嗎?花的是蒼嵐一族的錢,也沒什麼不好。」挨著應該是布匹的戰利品上,紅烈表現得比平時更懶,懶得平日炯炯有神的眼睛都半垂著像沒睡醒似的。

「錢呀……花了很多錢…」松若一想到千翔花的巨款就流冷汗了,她這個米虫巫女也是知道這裡的人賺錢不算易,千翔已經花了很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妳又想說他有什麼購物什麼病?不就只是一個少出遠門的鄉下人看到什麼都要買一番而已,原諒他吧!」紅烈轉了個姿態,然後看不順眼松若頭上的頭飾的角度又伸手去弄。

「呃……的確也像呀!」松若想到自己第一次和家人去國外旅行的時候的確什麼垃圾都吵著說要買,結果買回家的後全都變成沒用的東西。但是那時自己年紀還小的說。

「再說快要到達他老家的範圍所以樂翻了吧?不過這樣的天氣怎樣看都樂不起來呢!」紅烈掀起一點馬車的布幕,天空正在下著和季節不合的毛毛細雨,雨勢不大不小的,說是小又讓你不得不撐傘,撐傘又會覺得有點小題大造,最令紅烈鬱悶的是這麼濕氣重的環境令他更加提不起勁了,身體像是發霉木頭一樣。

「你這個躲在車廂中渾身乾爽的人沒有資格抱怨天氣吧?」千翔抱怨著把頭探進布幕之中,但他一出現紅烈立即把他的頭推出去了。

「你的斗笠滴水,別伸進來。」語氣一整個嫌棄。

「你和我換換位子呀?真是的……」千翔也乖乖的把頭縮回去,他可不頭上的斗笠被紅烈弄壞害他得當落湯雞。

「是你說由蒼嵐的邊界開始你要當嚮導的不是嗎?待在外面不是應該的嗎?」由出發到現在基本上什麼都沒幹過的紅烈說著風涼話。

「這是什麼歪理。那天火又怎樣了?你不也是沒有和他換過位置嗎?」

「我又不認得路。再說,天火你想我頂替你下來嗎?」

「不。請紅烈大人待在車中就可以了。」天火幾乎是用反射神經來回答的。

天火的話讓千翔無言了,人家巫女護衛一手都把粗活全攬到身上去了,他這個外族人的確不好說什麼,再說天火那種個性就算他想薰陶他成為有趣的人恐怕成功率低得令人不敢想像。

馬車在雨中用不太快的速度走著,雨是越下越大了,平常下雨天會讓人有清爽的感覺,加上現在已經踏入秋天下起雨來應該會讓人覺得有點涼才是,但現在卻只有悶熱,空氣像是凝滯了似的讓人渾身不自在。

「千翔,我們還有多久才到呀?」松若悶悶的掀開了一點和駕駛座之間的油布,她討厭坐車,一坐車就容易暈,一暈就想吐,前幾天車廂中空氣流通倒還好,但今天因為下雨車廂的油布蓋得密密實實,她覺得自己要缺氧了。

基於車廂中大量屯積的物品,紅烈和松若現在可以坐的地方只剩下靠駕駛座的部份,害她有擔心過如果她暈車要吐起來會不會忍不住才把頭伸出去就吐到天火身上去了?

「快的了。忍耐一會。因為下雨不可以跑太快……」就算穿著斗笠,但在漸大的雨勢中千翔也差不多濕透的了。

「為什麼下雨也會這麼悶……」松若嘆了口氣,然後認命的在隨身行李中掏出酸梅乾吃下去止止反胃的感覺。

「這個季節下雨已經很奇怪的了,還是開快一點吧!雨水什麼的真是討厭…」紅烈似乎也對這樣的天氣感到忍無可忍了。

「這場雨不是錦泉弄出來的吧?」千翔想起現在四周可以滿是水人形的製造材料呀!要是那個錦泉附身的女人又和她的水人形寵物一起出現,怎樣看都是她佔優吧?

「是也不出奇,她是司水的祭神,不過沒有感覺到什麼神力,當是她來場雨找找我們麻煩就好。因為下雨天趕路危險,一放慢速度她就容易追上來了吧?」紅烈聳聳肩,他確定自己把神力隱藏得很好,只要他不動手錦泉就掌握不了他的位置,要追蹤他就必須用原始的方法,同樣的錦泉並不是時刻佔用那個身體,要把那個女人找出來也有難度。

「那我開快一點,會有點顛簸,請抓好。」天火轉頭詢問似的看著紅烈,見對方點頭後他一甩韁繩,馬車立即加速奔馳了起來。

「天火!你…你這是危險駕駛!」山路中傳來了差點來不及抓住扶手飛出去去的千翔的慘叫。

 

「我想吐。」少女臉色慘白的扶著樹幹不停的乾嘔著,而紅烈則在她旁邊為他撐著傘,雖然結果是他自己有大半身被淋濕了,但現在還是他的巫女比較重要。

她的臉色青得被是會隨時白給他看似的。

「我也想。給我手帕……嘔……」比松若還要早衝到路邊的千翔伸出顫抖抖的手,他的臉色不比松若好多少,甚至可以說更加嚴重似的。

「松若也就算了,為什麼我得遞手帕給你?」

馬車就停在一座城市的哨崗前不遠處,比起剛剛在山路中疾走現在接近城市旅人就多了起來,瘋狂駕駛也告一段落了。取以代之是在車上受不了車速和搖晃的兩人在車一緩下來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車大吐特吐了。

「做個好心吧……」千翔可憐得連眼眶都紅了,兩滴眼淚就掛在眼角,不過紅烈自行當成那是斗笠沒擋住的雨水,一概不理。

「請用。」剛剛進行過危險駛駕的肇事司機天火遞出了自己一條新手帕,他對有兩名乘客感到不適感到內疚,可是他的祭神卻說他做得好,越早到達城市越好。

其實…他不覺得剛剛有開得多快的呀!

「天火,其實平常正正經經又老實的你早就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你其實個性很扭曲所有才會開快車開得這麼狠吧?你是鬼…飆車鬼!」接過手帕的千翔一邊摀著嘴一邊悲憤的說。

「我沒有。」

「我才不信!……嘔……」

「我沒有。」天火還是十分好脾氣的輕拍著千翔的背,好讓他吐得痛快一點。

「你好像拍得很用力……我有點痛。」千翔好像已經吐不出來了,如果要吐的話應該不是暈車的吐而是把內臟吐出來了吧?

「有覺得好一點嗎?」紅烈沒空去理天火是不是反面人格跑了出來,目測來說應該不是才對,他是很好心的想拍拍千翔,可能只是後者剛剛在飆車的過程中沒有抓好身上撞出不少瘀傷才會痛成這樣子吧?

而紅烈陪著的少女基本上什麼都沒吐出來,紅烈一手撐傘一手輕撫著她的背好讓她順順氣,沒有在意自己正在做的已經算是親暱的動作,事後有可能會被秋後算帳的。

「好一點了……所以我說…用腳走是最好的。」深呼吸了口氣,松若接過紅烈提供的絲帕擦擦嘴,和千翔一樣紅著眼眶怨恨的瞟了馬車一眼。

「……沒可能讓妳用走的慢慢走到約定之地吧?」紅烈笑了笑,伸手捉著自己巫女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催促她先爬回車上。

雨越下越大了。

「那給我暈浪藥……」松若一爬上車就苦著臉說,一回到這個悶悶的車廂她又覺得自己很快又會反胃的了。

「那是什麼東西?」用神力把濕漉漉的衣服弄乾之後,紅烈主動的在行李山中翻出一條薄氈。「蓋著吧!下起雨來妳又不舒服大概會冷。」

「謝謝…下次上車前還是先讓我吃安眠藥吧!睡死了就不會暈了。」把自己用氈子包起來後松若縮在行李旁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紅烈沒有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二話不說就提供他的肩膀,靠他的比靠冷邦邦的行李要舒服來了。

「睡著了要怎樣觀光?」紅烈正色的說。

「不是這個問題吧?」目的地是約定之地而不是觀光逛大街吧?

「用輕鬆的心情面對才好,要不讓沉重的心情影響才不會正中錦泉下懷了。她一定會替我們在一路上準備很多麻煩,只是不知道她的手段會做到哪個地步。只希望她不要喪失理智到找凡人開刀就好了。」

「其實…祭神傷害了人會怎樣?」

「也沒什麼,就當是我吧!四大的祭神都好,犯了禁忌殺害應該守護的凡人的話,法則可是會把我拖回去關上幾百幾千年吧?關到殺人的罪孽過去為止。」

「無期徒刑嗎?」松若打了個寒顫。人一生犯了事坐一輩子牢也知道最多就是幾十年,坐牢期間還有書讀有強制勞動,但一個神犯了事關上不知幾百幾千年,關這麼久不瘋也傻了吧?還是在一個無底的深淵中服刑?

想也覺得恐怖。

「我沒有興趣去親身體驗是不是無期的哦!」

「你們在說什麼無期了?要入城去了……」車子有點搖晃,坐在駕駛坐的人重新就位,很快馬車又朝著城門那邊緩緩駛過去了。

「這場雨真的令人有不安的感覺。」

「是的。剛剛和同路的旅人聊了一下,這幾天的雨已經打壞了附近一帶一些沒來得及收割的稻子,農家也說這雨太離奇了,已經驚動了蒼嵐的巫子。」

「呀…百風一定會吵著說要親自出來看看,然後就和把他看得死死的長老們對峙,不過我想還是百風會贏吧?」

「要把頭頂上的雨雲吹走嗎?」松若第一時間想到既然蒼嵐一族的神叫冽嵐之天,一定是招來狂風的那種,正好當成大風扇把頭頂的雲吹開,雖然這樣一天雨雲可能會吹到別的地方去。

「如果是這麼容易天候不就全亂套了?就算是巫子其實也做不了多少。」

「那巫子巫女的存在又有什麼用?」想來想去巫子巫女能做的好像真的不太多。

「他們的存在代表一族還是有祭神可以依靠這代表性最重要吧!我們還是快點找個休息的地方,他們兩個都淋濕了吧?」

「好的。」外面的天火應了一句,馬車的行進速度又稍微加快了點。

「你竟然會關心我們呀!我感到十分意外…紅烈你吃錯東西了?」戴著滴水斗笠的千翔既感動又懷疑,怕紅烈是先禮後兵,等會不知道又想拿自己怎樣了。

「才不是關心你。」紅烈沒好氣的反了反白眼。「害虫你倒下了天火就得照顧你,你想累死他嗎?」

「……」

「我當然是專心一意的顧好我的巫女了。」

「隨你……天火,馬車得在那邊先讓城衛檢查。」

天火點點頭然後俐落的把馬車駛到比較寬闊的走道上,在城衛的指示下停下車。

「發生了什麼事嗎?很才會看到城衛全副武裝到這個地步?」一手包辦的千翔爬下座位打算邊和城衛聊聊邊辦好入城的手續,順便利用一下他身份的便利,可是城衛一直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對他提出的證明表現得十分狐疑。

「隊長!」去檢查馬車的城衛突然大驚失色的指著車廂之中,而那裡除了行李就只有紅烈和松若了。

「喂?什麼事呀?」眼看面前這位隊長完全不甩自己逕自走了過去,千翔感到十分不滿。

「把他們全部拿下!」

「吓?」驚訝的同時千翔的四周已經出現了幾支尖矛,城衛來勢洶洶的像要對他千刀萬剮。什麼時候他們變成了通緝犯了?一進城就被抓?

「紅烈大人?」雖然一樣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天火已經準備好隨時反擊,人在外他的任務就是顧全松若和紅烈的安全…及生活需要。

他們紅羅和蒼嵐沒有交惡,自然也沒有必要乖乖被無理逮捕。

「先跟他們過去吧!在這裡打起來也沒什麼好處,反正要走隨時都可以走。」紅烈把松若攬在身邊,偽裝過的眼睛隱約閃過金紅的色彩,他輕輕的勾起嘴角,像是期待著眼前的混亂,也自信的期待著對方能對他們做什麼。

松若無言的待在他的身邊,遇上這種情況沒有戰鬥力的她還是乖乖閉上嘴別惹事的好。

只是……紅烈可不可以不會越笑越期待呀!看那些城衛臉都黑了!

「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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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某人 (竹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