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山中即使明月已經高掛夜空但仍是被黑暗掩蓋著。間中只能看到一所半所民家有點亮著燈,一直走進山坡的後方才看到大片一點的亮光。

紅羅一族視為第二聖地的日照山上鍛鑄場中點燃著神焰的鑄爐今夜燒得特別旺盛,可是在這夜裡仍在運作的鍛鑄場並不是因為有特別的工具需要連夜趕工。整個鍛鑄場只有一個人在,連負責駐守的守衛也因為對方出示了族長的令喻而退到入口外,由得那個人獨自在鍛鑄場中忙碌。

一般來說刀劍的鍛冶又好,金屬器具也好是沒可能在一個晚上由無變有。可是現在用的是荒炎之天的神焰,而親自動手的也是司掌創造與破壞的祭神荒炎之天本人。

祭神只是把準備好的材料扔進神焰之中,他不需要親自動手那被熔成液態的金屬溶液就慢慢的隨他所想化成一柄長刀的形狀。

紅烈把手伸到火焰之中把已經成形的長刀拿了出來,燒得通紅的素體有著異常高的溫度,但在紅烈手中他只覺得十分普通,甚至有個錯覺這柄親手打造的刀是他手腳的伸延而已。

神和人打造刀劍的方法完全不一樣,焠水﹑打磨之類的工序一一都不需要,要的只有他釋出來的神力。這柄以神力打造出來的刀和之前給天火或是松若防身的長短刀都不一樣,紅烈手上的這一柄是沒有鋒口的刀。

這是名副其實的神器,由神親手打造的神器。不應該流入大地,也不應該被凡人看見,可是現在他卻必須在這裡重新打造出來。

「這樣的話到那時應該可以吧?」把成品套上一個尺寸剛好的刀鞘,紅烈坐在一旁看著這柄長刀,他的臉上有說不出的無奈。偽裝成金棕色的長髮因為薄汗而貼在他的頰邊,突然他抬起頭凌厲的視線瞟了鍛鑄場的入口一眼,隨即地上被他刻上一段焦痕阻止了入侵者的腳步。

「果然呢!在她身邊的你也不是簡單的人物。」不速之客站在焦痕之前不敢謬然再往前走,雖然那個人背對著外邊的月光,可是鑄爐裡的神焰火光讓紅烈把來人的面貌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讓他覺得有著奇異違和感的青年身上明明白白的散發著冽嵐之天的神氣,但不是直接由他身上發出,而是從他手中的一把長弓上發出。

「外邊沒有人攔你嗎?」紅烈隨口的問了句,對方人都已經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了,手上也拿著不容小覤的武器,不過空氣中沒有血腥味,外邊看守的人應該只是被打暈了吧?

「有點礙事所以耍了點手段。」沒辦法向前一步,不過這正好可以讓他手上的長距離武器發揮出優勢。從背上的箭筒拔箭再拉弓射出不用三秒,加上蒼嵐一族的族人善射是人盡皆知的事,千翔想藉此向對方施加下馬威,氣勢比人強之後談判也就有利得多了。

他沒有要射中紅烈的打算,但他也沒有想過對方會連刀也不拔,也沒有任何動作的坐在原地任憑箭枝射到他的身邊。利箭越過了紅烈身邊沒入燃燒中的神焰中化為微塵,而他一副臨危不亂的樣子觸動了千翔的神經,他手再探向箭筒立即又是幾箭。

可是這一次千翔毫不客氣的瞄準了紅烈的身體,務必要他移動,他要是就這樣就被他射死了也好,那證明對方沒有合作的價值。

輕嘆了口氣,那幾支箭在紅烈眼中就像是慢動作飛過來一樣,他在最後一刻抓過新鑄的刀連鞘撥掉了大部份襲向他的箭矢,同時他單手接下了一支疾飛向自己頸項的箭。

他的身形一下子在千翔的視界中消失了,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似的四周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千翔大驚的取箭拉滿了弓,小心翼翼的屏息搜索著紅烈的下落。

千翔堵著入口,紅烈沒可能由這裡走出去,所以他一定是躲在鑄鑪所在的這個廣間之內,是在陰暗的角落嗎?

敵人不知所蹤的緊張感讓千翔額角流下汗珠。不只是因為心情上的影響,他光是站在這個鑄爐的大廣間前也覺得熱得不太受得了。對方躲在這樣的環境又可以支持多久?

「你分心了。不好好看著前面是會吃虧的。」突如其來的聲音在面前響起,像鬼影一樣突然在千翔面前現身的紅烈長腿一踢就把他身上的長弓打開,千翔也不戀棧手上的武器鬆了手由得長弓摔出去。變成近身戰拿著那樣的長距武器不會有任何優勢。

千翔驚險的躲過紅烈掃過來的第二腳,紅烈的攻擊他算是勉強避開了,可是對方到現在連刀也沒拔已經讓他姿勢崩壞得半跪在地上。被挑起好勝心的他看准時機把腰間的短刀抽出,可是他才擺了個起手式打算重新進攻,紅烈手上射出一枝之前被他奪下來的箭枝,不但把他的手震開更把他的短刀釘了在地上。

「求我的話我可以饒你不死。」紅烈氣定神閒的站在撫著手腕皺眉的千翔前方不遠處,對方的身手他已經親自試過了,以凡人來說很不錯,可是這種程度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別開玩笑了。我來是跟你談合作條件的。」下馬威的打算徹底失敗,不過對方的實力卻令他激賞,和這樣的強人合作說不定他可以輕鬆的完成自己的任務。

「憑你現在用什麼籌碼和我談?」紅烈撿起地上的長弓細看了上面的雕飾和紋樣,這柄弓和他記憶中的某把弓不盡相同,上面的神氣很微弱,並不是蒼嵐一族祭神冽嵐之天自己使用的武器,大概只是加持了吧?。

「那個女孩。你不想她有什麼事的話我們最好合作!」千翔站起身,手腕上雖然仍傳來刺痛,握不了刀的話再打起來他一定會敗陣吧!

一提到松若紅烈果然在意了,他的視線由長弓上移到千翔身上。千翔不禁在心裡叫了聲好,總算引起對方的注意了。

「這麼說,你果然是故意接近我們的吧?」沒有笑意的目光配著他懶洋洋的語調令千翔摸不透紅烈在打算什麼,不過他仍不認為自己處於下風。

「請不要說得這麼難聽,我接近你們沒有惡意……」千翔的聲音被對方突然的攻擊消了音。手上正拿著長弓的紅烈手法俐落的張弓彈了一下空弦,沒有箭支的弓本該沒有任何攻擊力,可是千翔看到了,那一記空弦射出來的是一支空有箭支形狀的火焰。

「惡意?像我現在做的嗎?」紅烈壞心眼的笑了笑,這麼近的距離要射中千翔不難,就算沒有練習過射藝也可以輕易做得到。他的行動讓千翔冒出了冷汗。

千翔不甘的咬了咬牙在心裡責備自己太過鹵莽了,以為自己身上有冽嵐之天之加護就絕對沒問題,卻遺忘了如果對方同樣得到荒炎之天的幫助,自己是沒有辦法勝得過戰神的子民的。

「我打不過你……」大丈夫能屈能伸,千翔決定自己當不了趾高氣揚的一方,那做做低姿態也沒所謂,最重要的是辦好要辦的事就成。

「這個當然。」紅烈理所當然的回答。

沒想到對方口氣這麼大,千翔不甘心在心底罵了一大堆不雅用語。現在的他不是之前那個溫文無害青年,他的眼底有著不同的計算,滿腦子都在思考著怎樣的行動可以帶給自己最大的利益。

「這弓是哪來的?」

「……」千翔閉口不語,他還沒想得出最妥當的辦法,可以的話再拖一點時間就好……一點點就好……

「不說我就再射一箭,這次……我可不會讓你那麼容易躲得過哦!」紅烈再一次張弓,可是這一次他真的讓千翔嚇破膽了。紅烈故意讓火焰的箭支一早呈現出來,他手上的不是一支而是五支,他真的一次過把箭齊射出來的話千翔沒可能躲得過。

「那弓是我家中的古物…不過冽嵐之天的神力是我之後得到的。」

「哦!神力是說想得就得到的嗎?難不成其實你是偷溜出來的蒼嵐巫子?那就麻煩了呢!讓人知道蒼嵐的巫子跑到紅羅一族點著神焰的鍛鑄場,你說會有什麼下場?」紅烈故意的抖了抖手上的弓弦,裝出一副要失手放箭的樣子。

「拜託我什麼都說,你先把箭收起來!」千翔白著臉求饒,他不再多想了,被這些箭射中不成箭豬也會燒成黑炭!

「你不是很囂張的跟我說不想松若有事就得乖乖和你合作嗎?現在這樣被威脅一下就擺低姿態了?冽嵐之天怎麼會把神力借給你這樣的人?」

「我也不明白荒炎之天為什麼還要把神力借你…沒有神力你也已經夠厲害了吧?」千翔舉高雙手表示自己真的沒有反抗的企圖,紅烈見他沒被激怒作出孤注一擲的反擊也變得興致缺缺,箭是收回了但他還沒有把長弓還回去的打算。

「冽嵐之天也沒多少人可以選。你不也一樣,看你的髮色也是紅羅巫女家族的人,我也是蒼嵐巫子家的人,沒有這層血緣也不可能承受得了這有限的神力吧!」千翔認定了紅烈和他一樣都是因為身上流有巫女家族的血統才可以得到祭神的青睞獲得少許的神力。

對方既然這麼慷慨連解釋都替他想好了,紅烈自然不會傻得去點破,他愛誤會他是什麼人都好,現在他要的是搞清楚冽嵐之天為什麼要在巫子之外找一個使者來接洽他們?

「難不成冽嵐之天交託你幫祂辦事嗎?」

「我的命是祭神大人救的,他讓我不死還借神力給我就是要我秘密地在不被青巫女知道之下幫他辦事。」短刀沒了,長弓又在別人手上,千翔在心底再一次和自己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後他開始應允自己的諾言,逐一交代自己的目的和來歷。

「救了你?你就是傳聞中得到神器的蒼嵐巫子?」

「傳言是傳言,無聊人加油添醋之後很自然變成和原本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啦!而且我得到神力的事沒人知道,要是有人知道了我還可以來這裡嗎?」千翔不負責的說,他這等同默認自己就是故意胡亂散播流言的人。

「我嘛……有次外出騎馬的時候遇上山崩差點被活埋,人是沒有立即斃命,不過雙腳就被壓得……」千翔開始憶述自已如何遇上意外又如何陷入死亡邊緣,他連自己當時的感覺都一一細緻地描述起來。

「青一族做過些什麼嗎?」紅烈沒有耐性的打斷千翔自我陶醉的生死談轉入另一個重點。

「不知道。祭神大人只是說不要讓青的人知道我替他辦事,神明在打算什麼我哪敢多問呢!」千翔聳聳肩不以為然的住了嘴,雖然難得他可以暢所欲言的述自己得到祭神打救的經歷被打斷了,但來日方長,他就不信之後沒有機會要他重頭聽一次。

我就是想你多問幾句!紅烈很想狠狠地吼他,難得以為可以由他口中套點他不知道的情報,結果對方比他更一頭霧水。

「我的祭神大人讓我去找紅羅的巫女,說要好好看著她,最重要說不要讓青的人接近她。我想你的祭神也是這樣交代你的吧?要不就不會引領你來這裡取刀了。」千翔雖然沒有巫子的天賦,但憑藉身上寄存的少許神力他也看得出來紅烈手上的刀來頭不少。

「呀…呀……」紅烈隨便的回應,他自己會顧好自己的巫女,那還要去另找『使者』?勉強要說的話天火也可以算是吧!畢竟他拿著他送的長刀。

「嗯!那我就明白你為什麼會待在她身邊還一副保護者的姿態了!」

「松若不是紅羅的巫女。」紅烈睜著眼說白話,但明顯千翔並不相信。

「那可是冽嵐之天說的,難道祭神會說謊嗎?」

「……」紅烈皺起眉在心裡罵了冽嵐之天幾遍,松若他有份帶來的,現在又找人去保護她到底有什麼企圖?還是眼前的這個千翔是個幌子?但問題是冽嵐之天有可能和錦泉那個水神合作嗎?怎樣想都覺得不可能呀!

「不過她叫松若吧!我自己就蠻喜歡這個姑娘了,氣質特別而且有時腼腼腆腆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你說……喜歡?」紅烈笑了,是那種赤勺看了會心驚膽顫的超親切微笑。千翔說到松若時臉上那種玩味的表情讓紅烈心中的妒火如身後鑄爐中的神焰一樣燒得異常澎湃。

「反正你在她身邊都是為了保護她不是嗎?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你可以送禮物難道我就不可以嗎?」

「呵呵!是嗎?那你覺得你的比我好?」

「當然了!姑娘家半件精緻的頭飾也沒有,光是送鐲子什麼老是被衣袖遮著,你比起我太過不明白少女心了。」說到這個自己很有自信的戀愛話題,千翔完全忘了自己現在手無寸鐵,而手上有弓有刀的對方詭異的燦爛笑容越發誇張了。

「呵!你說得自己像是情場殺手似的呢!你憑什麼說松若是那種在意物質的女孩了?」仔細的一下的話可以發現一個井字形的青筋出現在紅烈的額頭了。

「就算她不拜金,收到飾物絕對不會不感動不開心的!這是作為男人必須要學懂的事。」千翔愉快的說,說到這他終於覺得自己有勝過紅烈的地方了。

「是呀!」紅烈笑著說完,臉上的笑容像是面具一樣,可眼神像是表演變臉一樣冷了起來,他在手中把玩著的長弓再一次以雷迅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向千翔發動攻擊。

「喂!不是談得好好的嗎?」慌張的避開向自己襲來的焰箭,千翔心中的警號再次大響。

「原本還好……不過我可不想松若身邊多了一個這麼麻煩的害虫,有害之物還是趁早除掉比較好。我相信冽嵐之天會理解的!」紅烈的心情是很不爽,但還沒真的起殺意,放出的箭像是玩弄多於取命。

「嘩!你這是公報私仇!你只是不爽我送禮討好那個姑娘而已!」

「知道就好,那麼你可以好好安息了!」再放出一射故意擦過千翔腳邊,他的褲管隨即化成炭色!

「嘩!」千翔驚恐的撫著自己差點變成焦炭的腳,看來他得思考一下二次求饒的對白了。

「接下來……」紅烈瞇了瞇眼正想換點花樣,可是一股不尋氣的氛圍突然襲來,他猛烈的停下手上的動作。

「咦?」千翔也同樣感覺到異樣,他看了看紅烈變得認真的臉後小心翼翼的跟到他的身後。

「看樣子…不是玩樂的時候了。」紅烈低聲說完後把長弓扔回千翔手上,然後他走到室外,看到了包圍在外邊的藍色光點。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竹某人 (竹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