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澄手上的傷都已經好了,御醫開了好些黏糊糊的東西讓她敷在剛痊癒的手上,手上本該有的疤痕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些有點噁心的糊狀物而淡了很多。不過畢竟是刀傷,要完全沒有疤痕她可是想都沒想過,不過木映藍似乎不是這樣想。正式可以不用再包著手的那天,他就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手,看著上面兩條現在呈淡粉紅的疤痕緊鎖著眉頭。

真澄也發現木映藍對她的接觸比之前大膽了很多,不過幸好他最多只是吻她,還沒有上下其手……。一切都是她在說明『男朋友』應該做什麼和可以做什麼之後,他就越來越習慣抱抱她﹑摟著她的腰,再來就親她。她是不拒絕啦!她也越來越喜歡這樣親密的接觸,女孩子還這樣想她真是不害羞的。

「泉公子也會去花燈節的晚宴嗎?」堯天剛和真澄在屋簷的陰影下稍作休息,因為堯天剛是個非常老實的人,也是個不錯的談話對像,加上他也是真心的在擔心真澄會被凰榆折磨,相處了這段時間之後他們差不多是無所不談了。

「是呀!主上說會帶我去的!」

「對呢!你是主上的近侍。」

「堯大人也會去的吧?聽說城郊的皇家別苑那裡準備百官的晚宴呢!」

「那大概和我沒關係了,那天我得領禁軍在別苑四周巡邏。」

「那什麼大的典禮﹑喜慶節日的也都得工作了?」

「是呀!誰叫我是禁軍將軍之一呢!好了!休息也差不多了,趁太陽還沒昇到頭頂,再練一下吧?你還可以嗎?」

「可以呀!」兩人又走回廣大校場的一角,由堯天剛親自教導真澄刀術。本來練武術一切得由基本功開始,不過真澄既不是軍中一員,名義上也是主上身邊喜愛的侍從,軍中的人本就不認為這樣單簿的身體捱得住軍中的基本訓練,不過連日來堯天剛教她的基本步法她已經學得一板一眼,如果不太介意她的馬步不太紮實的話。

就是因為這樣,堯天剛現在是打從心底喜歡真澄這個少年的,乾脆把她當作弟弟來照顧了。練習時面對的是那一大群肌肉大漢的話,堯天剛就像是掛上了一個名成『威猛』的面具一樣,中氣十足氣勢逼人地命令他們做著一套又一套的練習。剛開始真澄完全看不習慣,因為堯天剛在她的印象中應該是大驚小怪的。在下屬前這麼威猛的堯天剛轉個頭看到她又會怕她曬到或是太累,活像個大保姆似的。

中午時份一到,真澄就會回去外朝或是正寢去,臨走之前那群剛揮洒完汗水的大叔還會不忙提醒她等會兒的午餐要多吃點才長肉。似乎她意外地容易和肌肉男建立起友誼呢?

今早木映藍就已經告訴過她下午他們要接見別國來的使臣,所以她要自己先回正寢用餐,下午也可以待在正寢休息一下看一下書。沒有木映藍在身邊一起用膳,真澄覺得有點寂寞,自己一個人坐在大桌子前,身邊的昕竹緊守站在她三步之後的規矩,她根本就是一個人在吃。

菜餚味道很好,不過用餐的氣氛就令味道失色不少。一個人在正寢內無無聊聊,書也看得有點發悶,和昕竹說了一句,真澄就出了正寢的範圍閒逛了。

晌午才過了不久,大大的太陽還在頭頂上,出了正寢大門她還以為會看到一群埋伏在四周的女官,可是結果是一個人也看不到。

在無人的渡殿和各個宮殿與宮殿之間的小花園流連,真澄發現這個後宮內的建築很特別,除了正寢外的高牆之外,這邊應該是妃子住的地方宮殿與宮殿之間並沒有用牆去隔開,只需要經過渡殿或是花園就會去到另一個住區了。

因為沒碰到什麼人,真澄就找了個小巧精緻的花園發呆了,午後陽光曬在身上自然很舒服,腳邊被精心裁種的小花飄來陣陣花香。心中還想應該找個風和日麗木映藍又不忙碌的下午,就他們兩個在花園好好享受一下。

她才想像了一下那美好的時光,她就聽到了由遠處傳來的嬌笑聲。有一下子真澄心中產生想逃走的衝動,但就只有那一下下。她為什麼要逃,又沒有做壞事,而且她住在皇宮亦是光明正大的,她現在連外朝也可以臉不改容毫不尷尬的走動,雖然是因為百官早已經被凰榆刺激得不敢對『男寵』產生明顯的抗拒。既然外朝那些大官都不理她,不找她麻煩。她才沒有必要怕後宮裡的這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官吧!

一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官在真澄前面的長廊走過,她們經過時原本的嘻笑聲頓時停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異常的沉默。這幾個女官比之前在正寢門前圍堵她的更年輕,大概都是十四﹑五歲的少女。看她們打扮得如此花肖就知道她們進來當女官只是晃子,說不定還帶了一群侍女來服侍自己。

她們紛紛停了下來,手上的羽扇遮了她們一半的表情,不過從她們的雙眼明顯的看到不屑的眼神。這正正是真澄第二次在這裡受到這樣不友善的注視。

這應該是聞名世界的後宮示威行動吧?真澄臉無表情的打量她們。她們幾個的確是粉雕玉琢的美人兒,那些什麼唇紅齒白﹑水汪汪的大眼之類的形容詞用來形容她們就最合適了。可是美麗的外表下有的性格可能就不太好了。真澄心想她們這樣大刺刺地打量她這個『男生』已很奇怪了,而且還充滿敵意地瞪。

真澄想起了虞璣和她說過的話,後宮除了女人多之外,恐怕現在這情況快要上演一場唇槍舌劍了吧?那種宮殿式咬文嚼字的吵鬧方式她不擅長,還是少開口為妙了。

「哎呀!怎麼後宮中會有男人的?」少女甲裝出一副驚嚇的樣子。

「妳不知道嗎?主上招了個……回正寢呀!」少女乙說到那個不知名的名詞時還裝模作樣的湊到少女甲的耳邊去,小聲說大聲笑就是她們現在正在做的事了。真澄哪會想不到這幾個小女孩在說什麼,她才不會激動的跳起來追問。

「身為一個男人也打算搶主上嗎?」不知道是少女中的哪一個說出了她們幾個的並同心聲。真澄突然想到,那天在正寢外遇到的女官們的敵意沒有這麼重,大概在這些女官之中有些也早知道自己只是陪跑的吧?是那些有自信有家勢有後台的千金小姐自然就是認為自己勢在必得,妒忌心也成正比的增多了。看她們一身打扮已知所費不菲,在女官的標準服裝下還能加上這麼多的裝飾品。不用說,一定是驕傲的官家千金。

「我說…妳們繼續說下去,就算我不介意,恐怕另一位大人會生氣的呢!」有點無聊的回了句嘴,凰榆的名字不用說出口,只要暗示也已經足了令這些少女們變了變臉色。

「你憑什麼這樣和我們說話!」

「就憑大家都在這裡工作。」真澄說這話時有點點心虛,畢竟她自己也不覺得自已有做什麼近侍的工作,不過相信這幾個少女和她不相伯仲!

果然,少女們立即面有難色。而這個時候三個年紀較大的女生由另一邊走了過來,少女們看到她們明顯有點不知所措。真澄立即就知道了少女們遇上剋星了!她們現在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劍道部的新人遇到可怕的前輩時的樣子!那個表情簡直一模一樣。

「幾位女史,原來妳們在這裡。尚儀大人剛剛不停找妳們。」為首一個看似和真澄差不多年紀的女生詞調不高不低的說。

「抱…抱歉!」少女們慌慌張張行了個禮,然後用最快的蓮步逃離了現場。

「泉大人。瞳箏失禮了。」為首的女官鄭重地向真澄行了個禮。看來自己在後宮已經無人不識了。

「妳們現在正要去哪?」真澄對這個沒特別表情的少女感到好奇,大家年紀差不多但卻已經是個職業女性似的。

「正要去荷花池,大人也一起嗎?」名叫瞳箏的少女仍是一貫的語氣。

「我也去看看可以嗎?」

「是的。」說完,以瞳箏為首的少女恭敬的開始領路。在宮殿左穿左插,越進入後宮的深處就越看得到更多女官,不同於剛才什麼人也看不到的冷清境況,原來大部份女官都在忙著月未的花燈節的準備,躲在宮殿中埋頭苦幹去了。

後宮內最大的花園內建有一個廣闊的荷花池,真澄看著瞳箏她們三個找來打理荷花池的人後上了小舟在池中收集起荷花來,大概是用來裝飾宮殿的吧?

而原本坐在一邊石欄上看風景發呆的真澄沒想到後宮的陰險現在才正式上演。

低頭看到自己一身泥濘,而且全身濕透,半身陷在池中舉步維艱,而且想到自己掉進池子中時拼命掙扎的模樣,真澄感到尷尬非常。

她是被人推到荷花池的,雖然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一個意外,但是她的確感覺到有人推了自己一下。原本坐在石欄邊看花看天空的她身邊不知何時圍出了一群女官,有的說自己來送茶水,有的說自己特地送點心過來,然後開始又七嘴八舌的圍著她吱吱喳喳了。大概是因為在荷花池中採花的瞳箏坐的小舟已經駛回另一邊準備上岸的關係,本來在四周宮殿的女官們現在全都跑了出來。而意外就是這時發生了的。

面對越迫越近的女生們,真澄只會無意識的左閃右避,而推她的人就是這時下手的,毫無防備地被推了一下,真澄的身子不其然的往後翻過去,在她往池子掉下去時她看到了驚慌的,茫然的還有幸災樂禍的臉。

「泉大人!」應該是屬於瞳箏的聲音由遠處傳來,剛剛由池中上岸的她把手上的花交給了同行的兩個女官,顧不得宮中不准跑步的禮儀向她這邊飛奔過來。原本還圍在石欄四周的女官紛紛想逃開。

「全部站住。」瞳箏低聲一喝,全部女官真的如石雕一像固定在原地,她們不安的四處張望,但就是沒有人膽敢反抗。

「泉大人你等一等。瞳箏立即叫人駛小舟過來。」瞳箏由石欄邊探出身子來,她的臉上終於有其他表情的!她一臉擔心的看著她,她也只是微微一笑,要她說沒事她辦不到,由石欄上摔下來是不高,她也沒有摔斷手腳,即使這樣仍是很痛的,她現在就還痛得爬不起來了。更別說她還想哭。

「梨香!到正寢請昕竹大人準備泉大人換洗的衣物,同時把事情向昕竹大人報告。花月,妳替我在這裡看著她們,我去報告六位尚大人!」

瞳箏的話引起了那群進退不得的女官們的驚呼,她們是沒想到這事會驚動了掌管後宮的六位女官長吧?真澄也是想了一下才記得後宮是分開數個不同司職,只是那些女官的名銜她就沒記住。大概等會她的狼狽樣就會在六位女長官面前表露無遺了吧!

果不期然,在她好不容易爬上了來拯救她的小舟上時,她聽到了新一輪的驚呼。回頭看看陸上,多了一排她沒印象的中年婦女,而一邊正是昕竹。

看到昕竹,真澄忍不住嗚咽了起來。她咬著唇忍著眼淚,要哭也要等四下無人時才哭。好再一次踏回地上時昕竹立即迎了上來,而六位女官長亦已經在最近的一座宮殿中空出一個房間讓她清洗身上的泥濘。

真澄稍微扶著腰走得有點拐,昕竹擔心的看著她,真澄一句話也沒說,一直都只是微微笑著。現在嘴一鬆一說話她恐怕會忍不住哭出來了。和在正寢的時候一樣由昕竹一個人服侍她入浴,脫掉身上一團糟的衣服爬進了大浴桶中,真澄忍不住整夥腦袋都泡進水裡去了。再探出頭來時臉上的水讓人分不清是眼還是洗澡水。把身上的寒冷和泥洗去之後換穿昕竹準備好的衣服,剛剛掉到荷花池做成的瘀青令昕竹抽了一口氣。

最痛的感覺已經過去了,而且跌傷撞碰瘀的經驗真澄也很豐富,她沒在意,不過昕竹就不一樣了,一看到那小小的瘀青就驚呼說要找御醫了。

「不用吧了!揉一揉就好的。」

「那最低限度要請御醫開一些散瘀的藥。今天的事主上知道一定會很生氣的,公子也不想主上再操心吧?」昕竹的緊張程度就像是自己的三歲孩子生病發燒了似的。雖然很不好意思也覺得她有一點點大驚少怪了,但真澄仍是感到窩心,女性長輩的關愛她已經很久沒感受過了。

「不會……已經告訴他了吧?」

「瞳箏既然報告了六位尚大人,她也一定已經向內司大人報告了。主上不可能不知道的。」

「那不就是令他擔心嗎?我又沒什麼事……」真澄越說越小聲,因為昕竹不認同的看著她。

「公子,我們私下知道的就不說了。不理外間的人把妳看作主上單純的近侍還是男寵都好,妳住得進正寢身份已經很特殊,加上主上對妳近侍的身份可沒忘了封品位的,雖說近侍只是從五品,在後宮大多數女官之中妳的地位也比較高。現在竟然在後宮發生這樣的事,在公在私也不可能不報告主上呀!」

「原來我官位這麼高的嗎?」這還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地位。

「是的。主上現在正接見外賓。我想過來處理的應該是內司大人吧。」

昕竹伸手扶著真澄走到宮殿外,真澄心想她只是瘀青又不是跛了。不過昕竹的表情令她不容反抗,乖乖讓她扶著。一踏出宮殿的門檻就看到外面有一群女官跪在地上,站在她們面前的除了面露難色的六位尚大人之外還有兩個一看就知道高貴的人。

男的她認識,除了木映藍可以在皇宮穿私服之外,另外一個會在朝堂上穿私服的就只有那個凰榆。這傢伙來後宮幹什麼?不會是特地來看看她跌得有多慘吧?外朝的御史大夫再怎樣管也管不到後宮來吧?

凰榆眼尖瞄到了她,他和身邊的女官低聲說了句之後之後他和那位女官同時轉了過來。

「泉近侍。這位是後宮的內司。」

「後宮內司鳳霜。見過泉大人。鳳霜監管後宮女官不周,請泉大人原諒。」和凰榆有相似面影的女官屈膝行禮,其禮儀身段都是這裡所以人都比不上的。要不是她自稱內司而她又知道木映藍沒立後宮,否則見到她一定會誤會她是后妃之一。

凰榆是頂級美男子,而這個鳳霜則是頂級大美女。而真澄肯定他們有血緣關係!那張臉相似的驚人!

「泉近侍,我先送你回正寢。內司會把事情處理好,給你一個交代。」凰榆看了看她,然後又看了看昕竹後就示意她們倆跟著他走。有點擔心的看了看禮貌性地笑著的鳳霜,再看了看深深伏在地上的女官。在凰榆的催促下真澄只好先走了。

「泉近侍有沒有受傷?」凰榆公事化的聲音問著昕竹。

「回凰榆大人,泉公子有點瘀傷。」

「那等會傳御醫。」凰榆邊走邊回過頭看了看有點沒精神的真澄。挑了挑眉他又回過頭去不理她了,直到回到正寢之前,正當昕竹扶她轉到門後面時,凰榆叫住了她。

真澄心想這傢伙不是現在還想進一步奚落她吧?深吸了口氣,轉過身面向他,她還沒做好瞪他的動作時,凰榆已經先出手彈了她的額頭一下。她愕然的伸手擋在額頭前防止凰榆再彈她。

「現在的表情還算可以。剛才的簡直不堪入目。」凰榆放下行兇的手,擺出一副沒你辦法的表情搖了搖摺扇。「忍到回來了,要哭要撞牆壁都可以,但就不要再擺出剛才那副沒精打采的表情。」

「我才不要在你面前哭。」嘴上是這樣說,不過眼眶都已經紅了。

「說得好。」凰榆氣勢十足的收起摺扇,然後作勢又要彈真澄的額頭。看到他這個動作,真澄向後跳了一步。她的反應讓凰榆笑了起來。

「回去休息。我也得向主上報告你沒斷手斷腳了。」凰榆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不過她就一眶眼淚的隨昕竹進了正寢。

那傢伙是不是在安慰她?另類的安慰方法?

凰榆竟然會這樣做而不是落井下石太令她意外了,而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原本做了心理準備被他諷刺一番的嘛!

 

夜裡,回到正寢來的木映藍擺手示意一眾女官不用行大禮,也不用特別去掌燈。由於今天有別國的外賓,下午接見之餘還有晚上的晚宴,回到正寢時已經過了平日的就寢時間。雖然下午收到消息之後他就拜託了凰榆來看看情況,報告回來的消息也稍微令他安心了一點,但是沒親眼看到真澄沒事,他的心還是七上八下。

他知道凰榆不會騙他,凰榆做事公私分明,但想到當凰榆回來報告時的話。

『看樣子身體沒大礙,不過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吧?』凰榆邊說邊輕嘆了口氣。『主上,看到他那個樣子,凰榆也不好意思作弄他了。』

連凰榆都這樣說,怎能叫他不擔心。

先回到自己的寢室換下身上累贅的黑紅龍袍,本想立即過去看看真澄的情況,但想到自己一身酒味,他還是決定先梳洗好了。

「主上。公子她下午……」昕竹欲言又止似的服侍在木映藍的身邊。

「回來之後她如何了?聽凰榆說她好像不太好。」

「公子回來讓御醫看過了,沒有受傷。只是哭了一場,然後在花園待了下一個下午直到晚餐時間,用完晚餐不久就上床睡了。」昕竹的語氣明顯地表現出她的擔心。

「內司有派人來說什麼嗎?」

「內司大人有來過,不過主上不在,她覺得應該先和主上報告,所以就先回去了。」

「那麼明早請她來報告吧!」

「遵命。」

「妳們都下去吧。」他嘆了口氣說,他正寢的正殿只點著數盞昏黃的宮燈。他披著外袍繞過高大的屏風來到真澄的房間。真澄住下了之後基於禮節他基本上都沒有踏進這邊的範圍。

放輕腳步走到床沿,真澄在寬闊的床中央睡得正沉。絲被踢開了一半,雙手抱著大大的軟枕睡著。怕她著涼,木映藍輕輕的替她拉好被子,但即使他的動作再輕,原本睡著的人卻睡眼惺忪地張開了眸子。

「唔……映藍?」真澄翻了翻身撐起身,邊揉著眼睛邊說。因為身體還在睡夢的狀態,她的聲音懶洋洋的,有點像是在撒嬌一樣。

「吵醒了妳?」木映藍坐到床沿,伸手把真澄睡得亂糟糟的頭髮撫平。

「沒有…本就睡得不熟。」稍微清醒了一點,真澄拉過被子當作外衣,像隻半開的粽子似的坐在木映藍身邊。

「妳哭過了,眼睛都腫起來了。」

「呀…有這麼明顯嗎?睡前我已經沒哭的說。」驚慌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的觸感告訴她眼睛的確有點微腫了,但還不至於變成核桃眼。

「抱歉。下午我沒辦法趕回來。」

「你有工作嘛!而且我沒事,不開心的也過去了。我回復力很驚人的!」既然被人知道自己哭過,那也沒必要再隱瞞。而且不愉快的情緒也已經過去了,現在要她再哭一場也沒可能了。

「抱歉。」除了道歉,木映藍輕輕摟著她的肩膀,他的確是什麼也做不到,身為這個皇宮的主人,他也有不能做的事,他不能丟下國家大事來看她,即使她不是毫髮無傷,就算是摔斷手腳頭破血流了,他也不能肯定的說他一定可以趕回來。沒能在她身邊時刻保護,他心底產生了不安的心情,真澄接受得了嗎?最想身邊有人的時間就是沒人在,一次沒問題,但之後呢?他能保證往後不發生同樣的事嗎?

「你想什麼出神了?」

「真澄……」

「你的樣子好像比我更不開心似的。掉下去一身泥濘的是我,連我都沒事了你也笑一個來看看吧!還是今天工作不順利了?那個什麼外使的事有麻煩?」真澄故意伸手戳了木映藍的臉頰一下。

「外朝沒有麻煩事。」搖了搖頭,外朝的事他根本不用擔心,政事上本來就沒有太大的問題,在他還沒登位之前朝綱早就已經開始整肅了。

「那不就得了。笑一個!」真澄率笑做了個誇張的笑臉。木映藍也跟著和平常那樣笑了一個,但他眼中的柔情可增加了不少。

「夜了,我也不打擾妳。睡吧!」見她沒事,夜也深了,本想離開回來,但真澄卻拉住了他的衣袖。

「陪我多一會好嗎?一點點時間而已。」真澄別開臉咕嚕咕嚕的說,連耳根子都紅了。「呀!我先說,只是陪一會…別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鑑於自己先前都是講多錯多,真澄急急忙忙的補回一句。

木映藍聽到真澄後補的話時不由得笑了出來,尤其看到她紅得像是快是要出煙的臉。安靜的坐回原位,真澄移到他的身邊倚著他的肩膀,拉著木映藍衣袖的手塞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好溫暖…木映藍的手掌軟軟的,可能比她的還要軟吧。木映藍反握著她的手,只是一個小小的回握動作已經讓她感覺很窩心了。靠著他的肩膀,他身上有剛洗過澡的乳香味,很好閒,不知不覺她就靠著木映藍睡著了。

聽到平均的呼吸聲在身邊傳出,木映藍輕輕的打算把真澄放回床上離開,可是迷糊睡著的她卻不依的握著了他的手。掙開又有點不捨,由得她握著又覺得不妥。

「這不是在為難我嗎?毫無防備的睡在我身邊。明明告訴過妳我沒奇怪喜好的。」他牽起一道苦笑,天知道他現在有多難為,溫香軟玉在旁但又碰不得,要他硬生生抽回手又不捨得。

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木映藍乾脆躺到床上,看著真澄的睡臉忍不住湊上前親了一下她的臉頰,真澄咕嚕咕嚕的不知說了什麼,然後半個反身把他當成抱枕抱住了。

真澄的身材雖然一點也不驚人,但在軟軟的中衣之下還是一個柔柔軟軟的女孩子的身體,這樣子貼在自己身上,木映藍覺得自己大難臨頭了。

 

天色開始轉睛,隔著床帳的薄紗看向一旁的格子窗,現在大約已經是該起床的時份了吧?木映藍兩指揉了揉自己兩邊的太陽穴,看了看身邊把他抓著當抱枕的真澄,他正思索著要如何脫身才好的時候,他聽到了隔壁他的寢室有一點騷動,然後一陣故意放輕了的腳步聲響起,他就知道昕竹她們在找他了。

「主上……原來您在這邊!」昕竹鬆了口氣,第一時間在木映藍的寢殿看不到他的身邊,她還真的慌了一下。

迫於無奈坐起身,感覺到他的動作,抱著他的真澄也醒了,撐著床鋪揉著眼睛,微開的衣襟非常養眼。

「早安…咦?」

「早安。」飛快地親了真澄的臉頰一下,成功地把她的臉染紅後,木映藍就回他的寢殿那邊梳洗去了。真澄一人捧著發紅的臉看了看站在一旁裝作看不見的似的昕竹,更讓她感到尷尬了。

「那個……」上次沒人看見他們同床,但今次卻讓人看見了,而這次自己還把木映藍當作大抱枕去了。

「公子請起來梳洗吧!」昕竹人生經驗豐富,完全不把這當作一回事的把梳洗的水盆﹑毛巾還有換穿的衣服都一一準備好了。

「公子要先入浴嗎?」待真澄爬下床,昕竹突然冒出了這一句。

「不不不……沒有任何事發生…不用入浴了!」真澄又不敢大聲叫,故意壓低聲音走到昕竹面對,臉色更紅了。

「原來是這樣呀。」

「昕竹…妳好像有點失望似的。」其實真澄看得出昕竹不是有點失望,而是非常失望,不只嘆著氣,連神情都是掩飾不了的落幕。

「是呀!奴婢很想快點看到主上的孩子呀!」

真澄有點慶幸現在她不是正在喝茶,否則一定會噴得昕竹一身是水。而真澄終於知道昕竹原來是有這樣的期待的。

 

而在另一邊,後宮內司鳳霜已經在殿外候傳了。木映藍換好衣服之後就叫了她到偏殿。

「內司鳳霜拜見主上。」大美人鳳霜梳著一個精緻的髮髻,一舉一動優雅得就令人覺得她像下凡的仙女。

「事情如何了?」

「回主上,的確是有女官把近侍大人推下去荷花池,她供稱只是輕輕推一下,沒想到近侍大人會發生意外。雖然她說是無心,但仍是不赦之罪。鳳霜已經作出適當的處罰了。」和凰榆相似的臉上一點情緒也捕捉不到,身為御史大夫的凰榆令人懼怕的是他的笑裡藏刀,而後宮的筆頭女官鳳霜,和凰榆一樣由太上皇收養回來的她則是以她的高貴冷然令人卻步。

「杖打三十。逐出宮廷。」紅唇突然勾起一個微笑,如此貌美女子的一一笑理應令人覺得心曠神怡,可以木映藍深知這個美人可怕的地方,她現在的笑容只會讓人打寒顫。

「明白了。那個女官是什麼人?」這一年來官員們總是有意無意借送女兒入官學習禮儀為名安排了一群官家千金等他去看,就不知現在這個會不會是某官員的千金了。

「只是位大夫千金的隨行侍女,當初特許和主子一同進宮的女婢。既犯了宮規,就算她主子找父親來跟我理論,鳳霜也不認為自己理虧。」

「妳的表情可不是這樣說。妳在期待他找妳麻煩……」

「哎呀!主上說笑了。鳳霜沒有這樣的期待呀!」鳳霜用衣袖遮左小嘴呵呵笑著。

木映藍也沒她的辦法,這就是太上皇特別替他準備的兩位左右手,有著當皇后也不會失禮的氣質和學養,而且管理後宮的手腕一流,即使別國的公主走在她面前,恐怕也會被這個鳳霜給壓下去。當然太上皇早就已經暗示過他可以把鳳霜納為妃嬪,不過對他而言,鳳霜是姐姐,而且是惹不得的姐姐。再說,鳳霜的個性是事業為先的類型,她只愛工作,對終身大事完全沒有興趣。還曾經繞了個大彎暗示他不要過問她的終身大事。對於這一點木映藍感到十分欣慰,否則凰榆之外還要應付鳳霜的求愛的話,他第一時間會先向太上皇要求退位!

「另外,有關花燈節的安排,鳳霜明天起會在別苑那邊和禮部的各位大人做最後的準備,鳳霜不在宮裡的幾天帶來的不便,請主上原諒。」

「辛苦妳了。」對於鳳霜的辦事能力他是從來也不懷疑的。

「呀!還有一事…雖然是鳳霜的逾越,近侍大人的服飾,鳳霜已經吩咐尚服局去處理了,吏部發的官用品那麼粗糙,可不能穿在主上身邊的近侍大人身上。」說到這件事,鳳霜的笑容變了,木映藍不由得心驚了一下。

「妳把真澄歸類為後宮的一份子了嗎?」

「哎呀!不是主上想這樣的嗎?」鳳霜又掩嘴笑了。

「……」木映藍心中感到無形的壓力,所以他不怕凰榆纏他,反而怕這個鳳霜。

「其實鳳霜比較喜歡準備女裝的,因為變化比較多。不過沒辦法,鳳霜會照主上的安排辦事的。凰榆那笨蛋瞎眼看不出來不代表鳳霜也是呀!」隨著哦呵呵的笑聲,鳳霜優雅地行禮退下去了。

「瞞不到她呀!」深深的嘆了口氣,木映藍一人由偏殿踱回他的寢殿,而風望也已經在寢殿外守候了。

「風望這麼早?」

「是的。主上。凰榆大人想在早朝之前先向主上報告一點事情。」

聽到風望的話,木映藍的臉色沉了一下。

 

那天之後,真澄發覺當她踏入後宮的範圍,即使只是由外朝走回正寢的一段路上,也一定有之前見過的瞳箏﹑梨香或是花月跟在她的身邊,直到她走到正寢的範圍。她知道這一定是鳳霜的主意。不過即使有沒有人跟著,她也沒有興致再四處逛了。

而來到花燈節那天的早上,因為禁軍也得忙碌皇家別苑的護衛工作,所以早上真澄也沒必要到校場去,所以昕竹拉著她試裝時她也無從反抗。正當納悶為什麼要特地換衣服的時候,昕竹又不嫌麻煩地向她重頭細說一次宴會要注意的事項。其中的一個重點是,今天的晚宴是穿私服的宴會,所以真澄平時穿的都不能用。而現在一盤盤放在房間裡的新衣正是鳳霜吩咐尚服局準備的新衣服。每一件都有精緻的刺繡,精緻得令她覺得穿上去一定會提心吊膽會不會弄髒弄皺。

「穿這個去?」

「是的,來吧!奴婢替妳換上去。」說完,真澄就像個大娃娃似的被昕竹隨意擺佈,身上穿上了精緻的絲綢服飾。

鳳霜雖然洞悉了真澄是個女孩子的事實,她吩咐人準備的男裝也不著痕跡地把真澄會被人看穿的地方再加以掩飾,立領,腰帶等容易把女孩子身段表現出來的部份都巧妙地利用飾品和剪裁轉移別人的視線,這一身以藍色為基礎漸層的衣服讓真澄多了一點點英氣。

「穿這樣是漂亮,不過有點不方便行動呢!」

「又不是要公子穿這身衣服到校場,只是出席宴會,坐的時間還比較多呢!不過真不知道主上什麼時候才讓公子換回女裝呢!」

「這不關木映藍的事哦!是我跟他說我要穿男裝的。」

「什麼!」昕竹不可置信的驚呼一聲,差點就把外邊工作的其他女官吸引過來了。昕竹看到真澄還要點頭給她看,她突然有點頭昏的感覺。想當初主上捎了個訊息告訴她會帶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回來時她只是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所以有這樣的安排,原來她的認知是錯誤的!

「公子…妳再這樣一身男裝打扮,豈不是名不正言不順嗎?主上怎會答應的呀!」要昏了…她要昏了!

「什麼名不正言不順的…我又沒嫁他……」真澄一說完,昕竹真的反白眼暈給她看了。嚇了一大跳的真澄慌張的扶著發暈的昕竹坐到椅上,她這邊的異狀今次真的引起隔壁的注意了,在隔壁服侍的女官來了兩人,見到昕竹發暈的樣子立即接過手處理了,行兇者只得目送昕竹被扶離現場。在自己的房間沒事做,真澄就好奇的探頭張望木映藍那邊的情況。他那邊也早已經換好衣服了。

「真澄的衣服很不錯呢!鳳霜果然有一副好眼光。」木映藍十分滿意的看了看真澄身上的衣服,的確如鳳霜說的一樣,穿起來比平時那種官用供給品好太多了!

「是鳳霜準備的?」

「真澄見過她了吧?她是凰榆的親姐姐。」

「什麼!」真澄誇張的叫了出來,雖然由他們相似的臉看她早已經猜到他們有血緣關係,但她只是沒想到竟然鳳霜是姐姐!雖然她沒問過,單看凰榆的外表都已經知道他有二十五﹑六歲了,那鳳霜是他的姐姐…但為什麼她看起來比凰榆年紀還小!

「早就猜到妳會有這樣的反應,走吧!由皇宮到別苑去也得花點時間的。」木映藍笑著拉過真澄的手離開寢殿。如果是以前,木映藍一定不會主動做這樣的動作,但他發現,如果繼續固守這裡的禮教,恐怕他和真澄不可能會有進展,回來皇宮之後相處的時間已經減少了許多。

乖乖的讓木映藍牽著她的手,這晚的花燈節算是他們一次外出的約會吧!高興的她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一路上女官羨慕的目光也完全看不到了。除了這個人……

來到之前的那個大廣場,皇帝的專用馬車早已經在此等候,而讓真澄由小小的幸福時光中回到現實的人就是一到外朝就無所不在的凰榆。看他一雙妒忌得像會發出死光的美目狠狠地盯著她,真澄不敢向著他笑,怕他會誤會自己在示威,她可沒忘記凰榆說過她有膽出席花燈會就不會令她好過。

在某人的怒目下上了馬車,真澄在寬敞舒適的車廂中等著,透過加了薄紗的車窗,她看到了一點點的不尋常,還沒上馬車的木映藍和凰榆兩個正在交頭接耳,雖然兩人都擺出一副像是閒話家常的樣子,但她才不信,因為除了風望和堯天剛的禁衛軍隨行之外,連凰榆都有一隊人馬同行,人數會不會太多了?

待木映藍上了車,馬車開始走動之後,真澄有點嘟著小嘴看著木映藍,看到她這樣子木映藍心中有回不妙的感覺。

「怎麼了?」保持冷靜,不要讓她再懷疑了。

「你有事瞞我了。又有人想對你不利對吧?」

「沒有……」話沒說完,因為真澄轉頭定睛看著他了,害他想說點什麼扯開話題也不行。

「藍藍……」真澄不滿的叫了這個讓人難為情的名字,然後有點洩氣的窩到軟軟的背墊中。「那些困難的政事我不懂幫不到忙,但是如果牽涉到你的安全,你要告訴我才行呀!不然我什麼也不知道,有個什麼萬一的話我怎麼辦……三王爺的事是不是還沒解決?」邊說她的手伸過去拉住木映藍的。

「那件事是解決了。不過凰榆和施卿不放心而已。」握著真澄的手,木映藍思索著要如何和真澄說,他知道真澄會懷疑他有危險是因為他身邊的警護多了很多,大概他解釋什麼真澄都不會認為他身邊什麼事也沒有。

「真的?」

「有哪個皇帝出門不帶大隊人馬的呢!這不奇怪的呀!」木映藍有點心虛的說。

「有呀!我面前就有一個了。」

「……」木映藍無從反駁,因為他就是沒帶多少人才會出事被真澄給救了。而且他的確有事瞞著她。他的身邊的確還算不上是安全。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竹某人 (竹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