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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6566058-200   

夜族繪卷 卷一︰式鬼卷

作 者︰竹某人

繪 者︰月玖

出版社︰普天

出版日︰2015年03月03日

定 價︰NT230 

 

 

第二章 淒清喪禮

01

禮堂外掛起一面面黑白相間的布幡,出入的都是穿著黑衣黑裙的人,不論是工作人員、家屬或來客皆神情肅目,不少人在入口手持念珠,等待進去上香。

久夕已經來了好一會,一直站在入口處看著面前的告示牌。上面寫著禮堂中辦的是哪位的葬禮,看著熟識的名字,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又一個。

她感嘆著時光飛逝,飄在身邊的少年也沒吱吱喳喳說話。

相較於久夕淡然的傷感,身為靈體的少年卻早已哭得一塌糊塗,大顆大顆的眼淚不停滴落,雙眼紅腫。

雪花飄下,儘管不是今年的初雪,偏偏挑在她來弔唁故人時,太讓人觸景傷情。

「別哭了,之前收到通知不就哭過了?」

「不要!我還以為新年可以再去小和田家拜年的!」少年像個任性孩子般胡鬧。

久夕也沒怪他,畢竟她清楚少年的脾氣,不讓他哭一哭只會悶壞了。

「他等不及也沒辦法。」

無法再見一面,久夕也很遺憾。原本約定好在和田滿八十歲那年,她會帶著五層便當拜年,可惜和田撐不到新的一年來臨,在十一月底撒手人寰。

一星期前,她收到了訃文,不僅為了出席葬禮而來,還有探望故友的妻子。相識一場,她無法做到不聞不問,工作只是順便而已。

接待處的家屬們早就注意到久夕,主要是她太年輕,又是獨自前來。以她的年紀,很難讓人聯想她和主人家的關係。而且一般年輕人出席這類場合,多半是把學服穿來了事,很少會看到穿正裝和服出席。

即使久夕挽起頭髮,臉上抹了素妝,乍看之下成熟了不少,但最多只能讓人覺得她二十歲左右。她一身和裝,腰帶插有懷劍袋,左手拿著水晶念珠,右手提著很沉很大的紙袋,遠遠看得到裡面裝了用布巾包著的東西,無法窺探內容物。

久夕也察覺好幾道視線都停在自己身上,心想繼續站著也不是辦法,便踩著優雅步伐來到接待處前,接過家屬遞來的筆在名簿寫下名字,僅有「久夕」二字,沒有姓氏也沒有聯絡地址。

負責接待的家屬想多問些資料,日後回贈物品才能聯絡得上。但當他正要開口時,久夕剛好對他優雅一笑,遞出放有香典的白封,這名男性家屬只好接過,失了開口詢問的時機。

久夕沒有立即轉身離開,仍然站在原地微笑看著中年男子。

被她看得不自在,男子也微微皺起眉,心想著誰家孩子這麼沒禮貌,直盯著陌生人這麼久?

「請問……」

他預備好要開口,久夕搶先提出自己的要求。面對她的微笑還有故意營造的優雅氣質,男子自然讓她先說。

「能否轉告老太太一聲,說久夕想和她見一面?」

「欸?」中年男人愣了愣,似乎不太理解久夕想見一面的到底是誰。

「請你轉告久夕來了,老太太便知道我是誰。我先去上香,待會再來找你。」

留下這句話後,久夕走到禮堂前等待。

這喪禮辦得也算隆重,來弔唁的人很多,年紀大多是中年以上。其中更有幾位穿著警察正裝出席,彰顯了逝者生前花了大半輩子在警界打滾的事實。

久夕好奇地看過去,幾位肩花較多的高級警官中不乏她認識的臉孔,對方向她點頭招呼,她也微微頷首致意。

這一來一回的隔空問好,卻讓旁觀者側目。他們不由得思索著這人到底是誰,為何連高階警官都對她如此客氣?

久夕對打量的視線不予理會,應該說她不覺得這有問題,他們看著她,她也會找尋自己感興趣的地方。

來客的席位看過了,家屬那邊只看到一兩個年輕人。從年紀來看,這些年輕人應該是故友的孫子輩,久夕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們。

她沒記錯的話,這位過世的老爺子總共有三子一女,照理說孫兒應該不只一兩個,比她預估的人少。

等待期間,久夕留意到那位原本在接待處的中年男子走來,跟主家女眷說著悄悄話,目光也投射到她身上,帶著猜疑和敵意。

久夕猜到了背後原因,但那肯定是天大的誤會!

這些人該不會以為她是和田養在外邊的孫女吧?

久夕在心裡翻了白眼,決定不要和那些人計較,反正見老太太是她們之間的事。

來到壇前鞠了躬、上了香,由於那個中年男人還在,久夕直接走了過去,再次提起要求。

為首的那名女士有些為難,久夕一看就知道,他們根本沒有轉達自己來了的消息給老太太。

皺起眉頭,久夕不再多言,直接掏出手機找到很久以前記下的老太太手機號碼。雖然很久不見,但她會在一年一次寄新年禮物時填單使用。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通,接聽電話的是一道帶著哭嗓、上了年紀的女聲。

久夕輕嘆了口氣,畢竟死掉的是幾十年相伴在一起的人,傷心難免。

「我帶東西來了,陽子。」

久夕說完,電話中沒聽到回應,禮堂旁邊的休息室卻猛地開了門,一位顫顫巍巍的老太太紅著眼睛走出。

「久……久夕小姐!」老太太哭著走到久夕面前,嗚咽到快說不出話。

「我們進去說吧!我帶了妳喜歡吃的,還有我答應原本新年要送來的五層便當。」久夕無視錯愕的旁觀者,逕自帶著對方去休息。

陽子是久夕故友兼舊搭檔和田的妻子,剛認識時,夫婦二人都三十歲不到。

幾十年在久夕的感覺中只是一眨眼,然而故友不在,他的妻子陽子也是個老太太了。她卻仍是那個樣子,外表還比他們的孫子更加年輕。

多年下來,她身邊已有不少故友、舊搭檔離世,她也習慣他們一定會比自己先行一步,所以她沒有太多悲傷,只是有些唏噓。

和陽子談了些往事,確定對方傷心但沒有生無可戀的消沉,久夕總算安心了。

「五層便當是供給和田的,而這是特地為妳做的,以清淡素菜為主。妳多少也吃些,別把自己累著餓著。」

「久夕,告訴陽子別傷心呀!」飄在久夕身後的少年,用那雙哭成兔子般的眼睛看著陽子,感覺忍不住又要哭泣。

「很久沒吃過久夕小姐的家常菜了。」陽子抹了抹眼角的殘淚,笑著收起久夕遞來的紙袋。

其實今天除了弔唁,久夕本是打算來弄些小手段,讓陽子不要再記得她。

一來,陽子都一把年紀了,她仍以幾十年前的姿態出現,實在太過諷刺;二來,人心易變,她活了這麼久也看多了世事,身為非人類的秘密越多人知道就越是危險。

但見了面,久夕仍貪戀著和舊友們的牽絆,要她親手切斷實在辦不到。

既然辦不到就無須勉強,反正活了這麼多年,什麼風浪都見過,大不了隱居一陣子再出來。說不定隱居生活一段時日,她會認為回不回人類世界也無所謂吧?反正什麼都是習慣了就好。

 


02

葬禮結束,久夕沒有久留。讓陽子多多保重後,她截了計程車,要求司機直接把她送回這幾天暫住的地方。

全長快一小時的車程,久夕一直使用手機,她不是重度低頭族,單純是因為外人在不能直接開口回應少年,便用手機打字交談。

依照指示,計程車最後在一處高級的單棟式住宅區路口停住。

在司機帶著疑惑的視線下,久夕掏了幾張大鈔付帳下車,一個人頂著雪花慢慢地走了一小段路,來到一棟外牆營造出歐風的紅磚洋房前。

門牌寫著英文姓氏,屋主顯然是個外國人。可是久夕俐落地按了密碼打開鐵閘的鎖,再掏出鎖匙開啟大門。

這不是她的家,但屋主和她的關係勉強能以家人來形容。

此處是一支吸血族系擁有的物業,由於一些特殊原因,久夕在這家族中地位很高。按族譜來排,她的輩分正是目前屋主的曾奶奶。

進門還沒循例喊一句我回來了,久夕就聽到樓梯傳來慌張的腳步聲,一名金髮外國青年睡眼惺忪地下樓迎接。

久夕不忘暗地裡小小吐糟,經常風靡萬千少女的吸血鬼美男子,在剛睡醒、頂著鳥窩頭時,也一樣會給人邋遢感。

「久夕曾奶奶,外面下雪,妳怎麼不叫我去接妳?」眼下帶著黑眼圈、頭髮凌亂的金髮帥哥表情沮喪,正懊惱自己睡過頭了。

「把大夜班回來的年輕人從床上挖起來開車接我,或是給我送傘?這麼不人道的事我不做,又麻煩又危險。」久夕覺得疲勞駕駛的危險性跟酒駕一樣大,而且伸手叫台計程車就能搞定,何苦要使喚別人?

「如果讓曾爺爺知道我顧著睡覺沒去接妳,我就死定了!」

「他閒到可以為了這點小事從德國飛來嗎?你想太多了。」

然而久夕的話毫無用處,黑眼圈青年猛點頭,相信自己的曾爺爺很無聊,找到藉口絕對會回來一趟。

「我們什麼都不說,你曾爺爺不會知道的!」少年從久夕身後飄出,貪玩似地飄到青年旁邊,伸出透明的手去碰觸青年睡得亂糟糟的頭髮。

「呀!村正先生您好。」青年很有禮貌地問好。

「斐爾乖!」

少年名為村正,因為他的本體由著名的村正工匠出品。

戰國時代的野史流傳著妖刀村正的傳說,內容真偽難辨,不過久夕手上這把確實冒出了靈體,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妖刀。

「時間還早,你再回樓上睡一下,晚飯好了再叫你。」

「怎麼能讓久夕曾奶奶下廚而我去睡!」斐爾一臉驚恐,寧願睏死也不想冒著曾爺爺動怒的風險貪睡。

「你煮的我吃不慣。總之別礙事了,你快去睡,不然連曾奶奶的話都不聽,可是大不孝喔!」久夕知道不管說多少斐爾都不會聽,因為他曾爺爺和爺爺對這些小輩的震懾力太強,只能動用自己的輩分威脅。

勸服斐爾以後,久夕自顧自地打點著該做的事。當那位吸血族青年再次出現時,已經神清氣爽睡飽了,頭髮梳好,身上也換穿了筆挺西裝,一副隨時都能出門的樣子。

接近一般人類用晚餐的時間,久夕在廚房忙碌,客廳則開了電視給村正看。不過他顯然對目前播放的節目沒興趣,很快又飄到客廳角落,發放電波和其他古刀朋友做交流。

熱騰騰的家常便飯一道道放在餐桌上,斐爾也不敢真的坐著等開飯,趕緊負責擺放碗筷,餐桌很快就張羅好了。

「我明天就會回去。」出門的理由都處理完畢,久夕也得回去準備自己的本業──學生。現在寒假還未開始,她不時得去學校裝裝學生樣。

「這麼快就回去嗎?什麼時候再來小住?爺爺很希望回來時能和久夕曾奶奶見上一面,他打算聖誕節來一趟。」

難得久夕來一次,斐爾早已被家族的人吩咐要盡量把人留住招待。

「告訴他別來。」

斐爾口中的爺爺是久夕的便宜兒子,這點要從吸血族的傳統說起。

吸血族在同族間結合不會互咬,但若把一名人類異性變成後天的族人,他們就默認咬人的和被咬的之間是伴侶關係,即使實際上沒有結婚也沒用,族人們直接認定。

一想到斐爾的爺爺,久夕馬上打了冷顫,卻不是這位便宜兒子不好。說實話,這位絕對是吸血族的紳士,而且賺錢能力強、人脈廣,在夜族圈子也德高望重。只是每次見面,他會十分認真地喚她一聲義母大人,這個稱呼比喊她曾奶奶更難接受。

尊敬放心中就好,但是千萬別叫她母親,聽著就彆扭啊!

「那麼……明天我送妳到車站去吧!」斐爾有點失望,但是知道久夕決定了就不會改變,只好等會發消息告訴爺爺不用來了。

「你不是還有工作?我想睡到自然醒,不用特別送我了。」在餐桌前坐下,久夕自然地接過斐爾遞來的飯碗,碗內裝得跟小山一般。

「這樣不太好……」斐爾的神情堅持,彷彿下一句就會說請假。

「我活這麼久了,難道還不會照顧自己?」咀嚼的時間不說話,但嘴巴沒東西時,久夕便提及她剛好想起的事,「之前暫住在你這裡的玩火小子,好像要結婚了?」

「咦咦!要結婚了?」耳尖聽到八卦內容,村正咻一聲飄來,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沒這麼快,日子定在明年中。」

「噢……」聽到不是近期的事,村正十分失望地食指對食指。

「你失望什麼?」久夕無言地看著村正,這傢伙為何一臉好像自己被悔婚似的?

「我很久沒有參加大型聚會了……」村正哀怨地看著久夕。

作為附在刀上的靈體,村正的活動範圍不能離開本體太遠,久夕不帶他出去,基本上就只能待在家中看著四面牆。

「今天不是才去過和田家的葬禮嗎?」

嚴格來說,把葬禮當成聚會也不算錯。

因為是葬禮才敢出現,至少葬禮上不會有人大膽地拍照留念。但喜宴不同,假使她隨意出沒,只要被拍下一張照片,之後追隨而來的只有麻煩。

「喪事不算!」久夕不說還好,一說村正的眼淚又飆出來。

在腦海中努力翻找著參加婚禮的記憶,久夕好不容易終於想到一個,「之前不是帶你去過虎太的婚宴嗎?」

「虎太成親已經是三十年前,他的兒子都準備娶媳婦了,請帖上個月才給妳!」村正的眼淚大顆大顆流下,惹得久夕晚飯有些食不下嚥。

「知道了……是我忘記,是我不好。明明就是一柄刀,這麼愛熱鬧幹什麼?」

「誰要像妳沒人性又冷血!」

「我不是人當然沒人性,要我在你身上示範嗎?」久夕放下餐具、單手支著下巴,朝村正露出充滿惡意的笑。

「不用了,請不必費心……」村正縮了肩膀,身形不自覺飄遠一些。

「別客氣,我有一整晚的時間讓你體驗。」

當久夕邪惡地呵呵笑了兩聲,手機響了起來。她看到在觸控螢幕上出現的來電者名字後,無奈地看向坐在她斜對面的斐爾。

「你的手腳太快了吧!到底是哪時候通知他的?」

「家人都說我手機打字最快。」好像聽不出久夕話中的抱怨,斐爾摸出自己的手機搖了搖。

久夕只能接下電話,因為她知道來電者耐性非常好,這次不接,對方會打來第二、第三次,直到她接起為止。既然遲早都要接,不如一開始就爽快點。

不用多說,來電者正是久夕那位「兒子」。

接完電話、用完餐,她先把要回醫院上大夜班的斐爾趕走,又花了點時間和夜族的地區負責人通訊,才梳洗爬上床。


03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久夕自行醒來。

梳洗過後,她拉著小行李箱下樓,走過餐廳時看到斐爾放在桌上的留言,還有一個便當盒。

那個上完大夜班回來的青年吸血族,竟然不忘替她準備早餐,三明治搭配的顏色好看、用料豐富,即使是不用吃飯果腹的村正也看得流口水。

「斐爾真體貼,是好孩子呀!」

「如果他家爺爺和曾爺爺不那麼難纏就好了。」

久夕撥打電話預約了計程車,一邊解決斐爾留下的早餐,一邊打量著這間幾年沒回來住的房子。

礙於外表長年不變,即使能夠動用吸血族的能力,讓接觸過她的人記憶模糊,但在同一個地方待久了也很麻煩。

她想要過平凡、普通、沒有太多拘束的生活,但作為夜族,這個目標和現實互相矛盾。不過,她總覺得只要努力一下,仍有可能成功。

她有很多時間,現在不行她可以寄望未來,或許某一天就能達成吧?

每次她跟自己這樣說完都會苦笑,這種好聽話連自己都快不相信了。

「在想什麼?一直心不在焉。」

到了車站,早已過了上班的高峰時段,列車內的乘客不算多。久夕手上抱著平板,但沒插耳機看片又沒有打開電子書,只是拿著發呆,呆得連村正都忍不住插嘴。

「沒什麼,想點事情。」久夕小聲地回了句,心想幸好旁邊沒有坐人,不然這樣自言自語會把旁人嚇壞。

「說謊不是好習慣。」村正和久夕相處久了,哪會這麼簡單地相信她的話。他飄到她面前蹲下,雙手支在膝蓋上眨著眼睛,認真又可靠地等著對方傾訴心聲。

然而他忘了現在的場合,這樣是打算看久夕在電車裡自言自語訴心聲嗎?

久夕嘴角抽了抽,隨便應付道:「我在想……我好像沒有太多的時間準備寒假作業?」

沉默在兩人之間徘徊不散,村正當然聽得出久夕在耍他,但仍若無其事地笑著接話。猶如剛才的沉默沒有發生,對話沒有任何停頓點,這是他們的默契。

村正看過這景象很多次,每次問久夕也不會說實話,但也知道她不想說才會岔開話題,多問無益。

要知道這漫長的歲月,一直是他陪在久夕身邊,她遇上什麼事他都知道,她想的他也知道八成。對方不想說時,他裝作若無其事即可。

「妳認真寫過作業嗎?」村正重新飄到久夕身邊無人的位子坐下,連他這個靈體都不屑重覆做那些作業,久夕會認真寫才怪。

「那種東西閉著眼也寫得出來吧?」

「寒假結束是最後一個學期了?明年春天妳又要當高二生嗎?」

「高一之後自然會升上高二。」

身為萬年高中生,她思考起這次高中畢業要不要化妝裝成熟混大學。還是等高中讀完,不接待在學校的情報工作,先在家中休息一段時間呢?

想著想著,她更想快點回家了。

現在她居住的城市是她真正從小長大的地方,當然,那時的房子已經不存在,但她依然把那裡視為故鄉,連寄住的須堂家也和她淵源很深──是少數知道她身分的普通人。


 

今天一口氣放兩節~因為第三節字節不多就不分兩天了!

明天是第三章了!讓久夕和我們家見鬼的刑警先生見面的事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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