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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族繪卷 卷一︰式鬼卷

作 者︰竹某人

繪 者︰月玖

出版社︰普天

出版日︰2015年03月03日

定 價︰NT230 

 

 

第一章 暗巷妖鬼

01

夜色取代黃昏的餘暉,慢慢覆蓋城市每個角落。

人工燈光逐漸亮起,讓原該回歸寧靜的黑夜世界,陷入帶著墮落氣息的繁華熱鬧。

時鐘指針滑行到小孩子該熄燈上床睡覺的時間,住宅區的燈光逐漸熄滅,結束一天工作的白領族們,在居酒屋喝酒抒發壓力和牢騷,喝完第一攤帶著半醉的人們,接著尋找下一攤的地點。

不少人的顏面已被酒精醺紅,路人見了最多選擇避開,即使有人醉酒倒在路旁呼呼大睡也不太理會。

不僅成年人,人群中有些仍是學生的少年、少女,他們換了跟白天不同的裝束,試圖提早探索這個屬於成年人的黑夜世界。

菸草、酒精、香水,浮誇的打扮、粗俗的語言、被暫時遺忘的社會規範,不同背景的人短暫地混在一起狂歡、買醉。

看似混亂,但這裡依然有著秩序,懂的能混得風生水起,不懂的處處碰壁。

而晚上也是另一類住民出沒的高峰時段,比如現在抬頭觀望,熱鬧大街一隅的景象其實滿嚇人的。

街角一棟商用建築物的頂樓天台,一雙套著皮鞋的腳露出建築物範圍,仔細一看,一名少女危險地坐在天台欄杆邊緣,雙腿凌空地隨意晃著。風把她的衣服和頭髮吹得凌亂,嬌小的她搖搖欲墜,看上去危險至極。

天台上除了風聲,還有從平板電腦傳出的音樂。

號稱擁有最優質螢幕的新型號平板,播放著熱血的戰鬥動畫,配合激昂的旋律把劇情推至高峰。隨著畫面閃動和聲優們精湛的聲演,十分鐘後告一段落,結尾歌曲隨即播放。

少女沒耐性欣賞片尾曲,二話不說手指一掃一按,下一集的片頭曲立即響起。或許較為喜歡片頭的曲子,她沒有快轉,只是視線從螢幕上移開了一會,垂眼看向腳下景色。

上次前來的時候,此處是這個模樣嗎?

無聊地對比著這座城市的夜景變化,她發現左前方大廈的霓虹燈變成另外一個陌生的名字,明明不久前仍是制服酒吧。然而不久前是多久呢?四周轉變太快,想記也記不住。

社會不斷進步,可是科技、繁榮彷彿剝奪了人類所剩無幾的想像力和包容性,人們越發接受不了不同的存在。即使同是人類,也會因為想法、膚色不同而產生爭鬥,近代史全是類似的例子。

從古至今,人類都是難以接受和自身有決定性分別的種族吧?

不提幽靈那種不占空間的,現今可供妖怪或其他非人種族生活的地方越來越少,連找處山林隱居都不容易。

即使像她這樣,看上去跟人類一模一樣,也不好過。

融入人類社會並不容易,跟人類生活需要各種掩護手段,尤其戶籍是個麻煩問題,假如沒有相關人士協助,便無法取得合法身分。

想拿到這些東西,自然得付出相應代價。

夜族這個由人和非人組成的圈子不缺錢,想要成為夜族拿到人類社會的合法身分,用錢財收買沒用,只有出賣勞力可行。而夜族需要旗下的非人類安安分分,自願接受管束,至少同意這兩點才能成為其中一分子。

所以她目前也用勞力充當代價,利用自己非人類的便利,處理跟妖怪或靈異有關的事。

聽起來像熱血動漫的情節,神怪少女和夥伴們面對邪惡妖怪們,中途不忘一邊當正義美雄、一邊談戀愛搞曖昧。

不過社會是現實的,他們和鬼怪對決不會有全人類高呼讚好,反而要小心翼翼行事。動漫中的浪漫戀愛也不易實現,因為現實差距足以壓垮人。

別說身分不好跟一般人講明,光是追打違規妖怪時,被不認識的警察當成現行犯,那下場也很糟糕。

現在警署偵訊沒再用強光燈,但被捕送到警署的過程,可能會被記者發現,然後變成「未成年少女A疑似殺人遭逮捕」之類的頭條。既要花時間解釋,又得擺平傳媒,實在麻煩。

片頭曲播完,平板畫面又接續前一集的劇情,不同的聲優高喊著熱血對白。少女一邊看,一邊從大衣口袋中摸出巧克力餅乾棒,一支接一支地吃著。

「吶,妳還要看下去嗎?」少女身邊響起未變聲的少年聲音,語氣帶著納悶,似乎對她久坐頂樓的舉動不解。

「反正今天說不定又是白等,都等了兩天。再等下去又不找些事情打發時間,肯定會悶得發霉、神經緊繃。」

「瞎說什麼呢!妳才不會神經緊繃。」

「你不信?我神經緊繃就會想找東西砍成一段段。目標再不出現,我只好發洩壓力到別人身上。」少女頭也不抬地隨口回應,瞳孔中全是平板的畫面。

「哪有人會像妳天天想著砍東西的?另外,這麼晚還吃零食會發胖,上體重機時可別後悔,我已經提醒過妳!」少年惱怒地嘀咕,惹得她朝身邊瞪了一眼。

可是少女看的方向沒人,整個頂樓燈光下只有她的影子。

「這麼多意見,信不信我一腳把你掃下去,讓你跌成肢離破碎的殘廢?」按下暫停,少女把吃了一半的餅乾條整包收回口袋,非常不淑女地進行恐嚇動作,指關節發出恐怖的咔咔聲。

「嘖嘖!妳真要把爺爺我掃下樓,早就直接出手了!再說沒了我,妳拿什麼砍東西?」

光影之間,普通人看不見的半透明和服少年站在少女身邊,外觀大約國中年紀,一頭黑髮用錦繩綁成馬尾掛在腦後。他嘻皮笑臉的欠揍表情,惹得少女差點控制不住,想把他掃下樓去。

如果遇上有陰陽眼的人,見到的第一反應或許是尖叫著有鬼吧?

「符刀也好、菜刀也行,給我一把大點的美工刀,我也能砍給你看。哦!終於來了。」少女突然定睛看向某個街角,接著把平板電腦放回掛肩包,俐落地一個翻身,完美地落回天台的地面。

這棟大廈有二十六層,普通人摔下去包準七零八落。想到這裡,少女詭異地朝少年笑了一下。

「我還滿想看妳拿菜刀或美工刀追砍妖怪,看在這分上,妳把我掃下去吧!」透明少年躍躍欲試地湊到少女身邊,一臉期待。可他越期待,少女越不想順他的意。

「推你下去太便宜你了。我要找個爛了一半的妖怪屍體,再把你埋進去看看有什麼變化。」發出邪惡女角般的呵呵笑聲調,少女往逃生梯走去。

「那怎麼行!血呀肉呀一沾上身,不快點清乾淨的話,我會鏽掉的。」

少年的身影跟著少女飄動,可惜對方沒打算理他。


 02

少女無視透明少年的廢話,每次提到這類話題,他就會囉嗦地重覆說著她也知道的事。不過她依然沒學乖,每隔一段時間就給他囉嗦的機會,只好當成生活調劑了。

她的掛肩包中有個小巧刀袋,裡面裝著一柄古董短刀,是這個像老爺子般喋喋不休的少年本體。少年是短刀的靈體,她經常揶揄一定是短刀作祟,才會有少年的存在。

「說多少次了,我不會作祟。」努力捍衛自己人格……不,是刀格的少年,一臉悲憤地飄在少女身邊。

「我老是覺得莫名其妙,怎麼不太記得跟你認識的過程?」

是因為過了幾百年嗎?少女歪頭,確切的日期早已變得模糊,只記得她的血沾到短刀,結果把這位刀靈弄出來。如果早知道會被糾纏這麼久,當年她一定會更小心處理傷口。

「有什麼關係?菊一君和正宗君常說,要是我當初沒有冒出來把受傷的妳嚇得清醒,任由妳躺在太陽下,一定會被曬得脫水焦死,或是被馬踏死。」少年雙手抱在胸前驕傲地說,卻沒有提及自己和少女認識的經過。

「不會曬焦。」少女沒好氣地說:「你到底是怎樣跟他們聯絡的?不是用臉書或推特吧?」

何況少年口中的菊一君、正宗君,不是放在博物館或收藏家那裡嗎?

「久夕不是歸檔在吸血族嗎?小說上都寫曬太陽會焦。」少年飛在名為久夕的少女頭上,倒吊地飄在面前,將她視線擋住。

「這麼多年來,你看見我被太陽烤熟過嗎?還有,你看的小說過時了,下次看新出、紅得很的系列作,現代的吸血鬼喜歡曬太陽,還會閃閃發光,而且外表不陰森,全是俊男美女。」久夕朝少年瞪了一記白眼,急速繞過了少年來到電梯前,伸手拍亮了按鈕。

「但妳不喜歡曬太陽,太陽越大妳越閃躲。」

「女生喜歡美白,你沒聽過『一白遮三醜』?」撇了撇嘴,久夕認真地說:「等會辦正事你皮繃緊,嘴巴也閉緊一點。」

電梯來到頂樓發出叮的一聲,進去後,她對鏡整理了被吹得像鬼的長髮,時間控制得剛好,打理完畢就抵達一樓。

鞋根踩在冰冷的地上發出清脆回音,穿過窄小的大堂拉開玻璃門,迎面吹來的是一陣伴著廢氣的寒冷冬風,少女不禁厭惡地皺眉、閉氣。

拉緊圍巾,久夕不著痕跡地混進人群,筆直地朝目的地進發。她不時留意著四周的人事物,自然會抬眼看看,而映進眼中的全是霓虹燈招牌和無謂的閃光裝飾,光害讓半點星光都無法看到。

久夕輕嘆,心裡突然想立即回家睡大覺,不理接下來工作的想法。

「目標物有多少?」不想穿人而過的半透明少年早已縮回刀裡,僅留聲音問道。

「大概兩三隻吧?」久夕悶聲說道。

「討厭!比想像的多。」

「作為一把刀,別老是抱怨。」久夕粗魯地拍了拍藏在大衣下的刀。

正想轉入一條昏暗窄巷,一個長相猥瑣的中年男人攔住她的去路。

久夕先是一愣,隨後想到現在不是乖小孩出門的時間,怪不得會遇上怪叔叔。

趕在對方說出低俗說話前,久夕掄拳直撃中年人的鼻樑。

一聲慘叫後,中年人摀住鼻子蹲在一邊哀號,路人目撃這一幕但表現得見怪不怪,也沒有人跳出來為中年人抱不平。

「久夕……妳這麼凶,難怪沒有男人敢要妳。」

雖未目撃事發經過,但光聽大叔令人戰慄的慘叫聲,少年完全猜得到同伴剛剛做了什麼。他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但聽在久夕耳中仍舊多了點揶揄。

「人類男人幾十年就玩完了,而且保質期太短,年過四十還能看的大叔不多。」她不在意自己是滯銷貨,再說她想找個伴也不容易。

「這心態不成!久夕就是身邊缺了個男朋友,才會心理不平衡。」

「夜族中那些是我看著長大的,學校那些群鬼更不必提,我可不想把好不容易藏起的大媽屬性誘發出來。」

轉入缺乏照明的巷子,走沒幾步,人流一下子減少許多。

昏暗街燈是髒亂後巷的唯一照明,路上不時看見爛醉的大叔,或是疑似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而倒在一旁傻笑的年輕人。

久夕看得頻頻皺眉,整張臉冷了下來。

「那麼妳要收集像我這樣的刀嗎?我們的保質期很長,保養得當,放幾百年都沒問題,而且會升值哦!」發覺四周人口密度變低,透明少年又飄在久夕旁邊聊天。

「都說你看太多小說,光打理你一個就夠了。」

轉了幾個彎,他們發現昏暗角落中,有著一顆顆濁黃色的眼睛在四處張望。

如同某種帶鱗生物的眼睛,但沒有動物學家能正確指出牠屬於什麼品種,猶如久夕是有著人類外表的非人類。這個世界存在普通人肉眼看不到、觸不到的夾縫,當中的住民不少。

妖怪、幽靈與沒被人類發現過的非人生物,都是在其中生活。他們不受約束,也沒打算安穩平靜地和人類共存,而解決彼此引發的問題,正是夜族們的主要工作和收入來源。

簡單來說,他們算是和人類術者搶飯碗。

「工作了。」

久夕不太愉快地看向眼前,那只有半人高、蜷曲著背、雙手快垂到地上的生物。綠黃色的皮膚有些裂紋,野獸般的頭部有著巨大渾黃的眼睛,透出來的只有欲望沒有理性。雙臂肌肉強壯,牙齒和爪子鋒利,更方便牠們撕開獵物進食。

這是嗜食人類血肉的妖鬼,滋生在黑暗帶著邪氣的地方。假如流浪漢或是醉鬼跑到這種地方睡,說不定過了一晚,人數就會少了幾個卻沒人知道。

因為連屍骸都不會殘留,被吃得一乾二淨。


03

發現目標,久夕第一時間打開刀袋、取出短刀,右手拔刀隨即有藍白流光依附刀身,是把比一般武士刀短些的利器。

「好了。」

她明明追求平凡又普通的生活,從沒想過要變成救人英雄,不過為了生活,意外地加入正義行列。

準備武器完畢,她也不忘在包包中摸出幾張同行特製的結界符,將之貼在後巷入口,既防止被人類撞破,也防止妖鬼逃脫。

貼好符咒,久夕屏著氣息走向暗處,循例要先做進行勸說和警告的步驟,但她才走到相距五、六公尺左右,妖鬼已經從戒備狀態轉為攻擊。

「嘩!牠很心急耶。」少年的聲音從刀身發出,怪叫令久夕真想摔刀。

她蹬腳往後跳開,妖鬼揮來的爪子在建築物劃出了幾道深深的刮痕。

久夕借力翻身,躍上暗巷一側的冷氣機架上,手上的刀仍不斷傳出抗議。

「妳惹怒牠了!」

「要是你看到有人拿刀接近自己,一般都會發飆反抗啦!笨!」無視自己正是拿刀刺激目標的罪魁禍首,久夕預備找準時機從冷氣機架上跳出。

妖鬼的反應太慢,身體被她從上而下削了一大角,刀刃切下的部分發出滋滋聲、開始灰化,不過牠也變得更加凶暴。

「妳在惡意挑釁嗎?」少年的聲音帶股哀怨,明明是把名刀匠打造的好刀,而且歷史悠久,為什麼主人不懂得把他好好供著,非得拿他在最前線和妖鬼搏鬥?砍進對方身體可的是他呀!不能想辦法一刀一隻,減少他噁心的機會嗎?

「不然怎樣?和牠泡茶聊天嗎?你沒看到那個被吃到一半的廚餘?」

無視少年的抱怨,久夕把妖鬼的皮肉快速地一塊塊削下,削了好大一堆終於看到妖鬼的要害,藏在最裡面的核。

不論是靈體還是刀刃本身,都禁不起粗魯砍劈,加上妖鬼皮是出名的又厚又硬,要是用力狂砍,少年應該很快地跟著妖鬼歸天。所以遇上這種皮粗肉厚的,久夕只能用削的解決。

每次使出這類毫不俐落的攻擊,久夕就十分羨慕和嫉妒陰陽師和其他術師。他們不需擔心衣服會因為血肉飛濺而報銷,唸唸咒語、放放法術甚至命令式神勞動即可,乾淨俐落。

哪像她每次都像目擊殺人現場,即使妖怪的身體和血肉會灰化,可惜四周總會有些不幸的「廚餘」。人雖不是她殺的,但那些血跡若被撞見,依然很難洗脫殺人嫌疑。

「別說是廚餘,那人還沒死,只不過被咬兩口罷了。」在久夕把妖鬼的核一分為二時,少年十分嚴正地向她抗議。

暗處的確有個人癱在一邊苟延殘喘,身上幾個血口還在冒血,顯然流在地上的鮮血大部分都是他貢獻的。

「但咬成這樣差不多死定了,不是嗎?說是廚餘也沒錯。」

看著妖鬼整個化灰,久夕走到生還者旁邊看了一眼,接著拿刀尖挑開了兩隻尺寸小很多倍的小妖鬼,手起刀落把牠們也解決。

「這種嗑藥的人肉有什麼好吃……」她從大衣內襟裡拿出一疊懷紙,仔細地把短刀沾到的血抹掉、入鞘。

事情辦妥,少年又出現在她身邊,思考似地看著那位生還者。

「我想應該很不好吃。」兩手抱胸,少年飄近了點想看清,但血腥味讓他猛皺眉頭。

「當然。這血味一點也不新鮮,吃了肯定鬧肚子。」無視滿地妖鬼飛灰和人類鮮血,久夕直接往回走了。

清理現場這種雜事不在她的負責範圍,等會她回報以後,自然會有人來清場處理。

「不愧是吸血族的一分子,對血的研究無人能出其右!」少年掐著鼻子飄回久夕身邊,一臉了解地點頭。

「現代人的血不能喝,全是添加物會喝死人。如今吸血族都改吃其他,要不然會出現吸血族不是死於十字架和大蒜之下,而是死於化學食物中毒的不幸事件。」嘆了口氣,久夕為吸血族感到遺憾。

血也不能喝了,還能說是吸血族嗎?幸好她是後天的,不然天生喜歡喝血卻不能喝,絕對是很痛苦的事。

摸出手機把工作完成的簡訊送出,久夕回收了所有結界符,一邊壓低聲音應付著少年的話題,一邊走回大街。

打了個呵欠,她盤算回去還可以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再準備出門。

這次處理公務除了賺賺外快,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明天開始第二章 淒清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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